相處久了,木頭在桌上也不再刻意誇捧平安,隻是他那飛速見底的飯碗卻已明顯昭示着他的滿意。
這日,錢冰人那邊又傳來消息,道那湯家她去過一趟,那湯家大嫂稱财禮可以少些,但不能低于四十貫。
平安聽到這個消息,便已決定放棄。
觀那湯二郎與嫂子的相處她便知道,湯家二郎是個耳朵軟的。他那嫂子要這樣多财禮之事,明顯未與他商量。
而他呢,也不說反抗,隻是躲在嫂子身後等待一切塵埃落定。
這樣的家庭關系,這樣怯弱的夫君,平安心想,若與他成了親,怕以後日子有得磨。
讓平安沒想到的是,接到她回絕的消息後,那湯二郎君後邊竟私下尋到玉溪鎮來,擋在了平安回家的路上。
“湯郎君。”平安提着木桶朝他招呼。
“胡,胡娘子。”湯缙藏在袖中的手略微發顫,抿唇看了眼四周,方低聲對平安解釋:“财禮之事,非我本意,還請胡娘子給我個機會,我願意與你。”
“湯郎君。”平安笑着打斷他,“過去之事便過去了,你還是與家中商量好再與我談此事吧。”
湯二郎伸出的手僵滞在空中,最終又緩緩收了回去。
“好。”他低聲喃喃,“胡娘子,你等我。”
平安隻是笑了笑,并未說話。
望着他失魂落魄的背影,她無奈歎息,提步欲走,卻聞身後又有人喚她。
平安詫異回頭,竟是許娘子家的季書生。
“季郎君,可有事?”平安笑問。
誰知季澤嗫喏半晌,隻是沉默着搖搖頭。
看着他驟然泛紅的耳尖,平安瞬間明悟,隻是她現在并未考慮好許娘子的提議。
她與同齡郎君無甚相處經驗,對于他這樣的示好,她也有些無所适從。
“那。”她盡量扯出溫和的笑容,對季澤道,“家中還有事,我就先回去了,改日再會?”
“再會。”
季澤繃着僵直的肩背,拱手朝她行了個揖禮。
待離開集市,來到碼頭,望着眼前回複喧鬧的商船,平安方長籲一口氣。
之前村裡撈出的那幾具屍體,村民們報了官,因未尋到能證實他們身份的證據,最後也不了了之。
隻得由官府暫且将屍體收斂于義堂,待日後尋到水匪再來辨别那些人身份。
如此一來,木頭的身份線索也就此中斷。
許是前段時日水匪們所得頗豐,最近幾日少有聽得河道上再有水匪消息,鎮上的商船又多了起來。
見平安提着木桶從碼頭棧道走過,一些船上的漢子不由紛紛側目。
有那膽大的還朝她大笑:“小娘子看着些路走,莫要崴着腳了。”
平安聞言,并未搭話,隻是淡淡瞥了他一眼。
那人見她斜斜睨去,一張豔麗的芙蓉面霎時映入眼簾,那雙漣漣美目盡顯灼灼風情,一時間色心頓起,不由搓手猥笑:“這樣漂亮的小娘子,看得哥哥心都顫了,可許了人家了,啊,哈哈?”
話音未落,不拘是船上的漢子還是圍觀的群衆,皆紛紛叉腰大笑,有部分人更是明目張膽地光朝平安上下打量。
平安掃視四周,不怒反笑。
“漂亮是漂亮,就是黑了點,瘦了點。”
“衣服怎也穿得灰撲撲,不如跟着老子吃香喝辣,每月有新衣穿,啊?哈哈。”
“呸,你還年輕不懂,這娘子看着瘦削,該有的也都有,這娘們,還得是抱在懷裡有肉的才成。”
眼見着污言穢語不斷,平安嘴角輕勾,自從她威名傳開,鎮上倒是很久沒男人敢招惹她了。
她指着那為首的漢子粗聲道:“不才年過二十尚未定親,正巧就要尋一個似你這般身材高壯抗揍的上門女婿。”
那人看她大膽答話,不由哈哈大笑:“你這小娘子身嬌體軟的,還敢大放厥詞,不曉得能不能扛得住老子一頂。”
混迹市井多年,平安早已對這些混不吝的葷話免疫,對方流氓,她就要比他們更流氓。
“在這玉溪鎮,倒是好久未曾有年輕郎君敢與我說話了,今日倒是見了個飽。”話畢,平安嘴角微挑,饒有興趣地上下打量他們幾眼,随即默默搖頭。
好久不發威,都當她是病貓。
她摩拳擦掌,挑釁譏笑:“到底是誰扛不住,不如上岸比劃比劃。”
看平安面無絲毫羞怯之色,那人反倒沒了興緻:“嘿,你這小娘子,打趣你幾句,還當真了。”
說是這樣說,隻是那人眉目之間盡是桀骜,顯然未将她放在眼裡。
他身後一人皮膚黝黑,斷眉壓目,眉宇間滿是戾氣,平安瞧着他倒是頗不服氣。
隻她脾氣也不是個好的,面對這般挑釁,平日裡受夠騷擾的窩囊氣這會也一齊湧上心頭,隻待尋條爆發之路:“自然,好不容易得了個招贅婿的好機會,我豈可放過?”她單手叉腰,朗聲應道。
那頭頭吭哧大笑:“快走吧,你這瘦削的娘子,若是被我們打一拳,那怕是骨頭都得斷了。”
“是啊,哈哈。”
出乎那頭頭意料,他們話音未落,船上那斷眉便一溜煙跳至平安身前。
二話不說,一拳飛速襲向平安。
“老三!”那為首船長呼之不及,隻得側過身去,不忍看那娘子慘狀。
早在那些人調笑之時,平安便留意此人,見他飛身下船,她推開擔子,藏在袖中的雙拳緊握,右腳朝後輕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