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則玉下意識想去接一下柳在溪,但兩人中間隔着幾個人,挪了半步那人已然被清言托在臂彎,他反應過來轉眼看向身邊那個散修,可笑道:“胡說八道。”
右塵攥着袖口,緊張地看向上面幾個長老,又急聲辯解。
清言聽着殿上的吵嚷聲,直接出口打斷,他看了眼旁邊幾個弟子,冷聲說:“今日事忙,明日再議。”又看向座上的長老:“衛則玉現在是玄陽派的弟子,還請各位長老待九寒峰主來了之後再做定奪,先讓他回去吧。”
既然他本人都說了,劍宗的長老自然也不會說什麼,大手一揮将人放走。
衛則玉瞥了眼地上的右塵,輕嗤一聲扭頭出去,擰眉走到廣場逐漸定下心來才想到有真言咒這個東西,他在原地轉了圈,快步向着清言的方向去,走了兩步又停下來,真人明顯不太想再談論這件事,還是等到明日再說吧。
他揉了揉頭發,心中煩躁地出了劍宗。
在外逛了一圈,等到黃昏時分才重新回到住處,剛開門,忽地一陣大霧撲面而來。
他立刻屏住呼吸撤步離開,而腰間卻一緊被拉着向屋内踉跄去,緊接着一道刀光破開霧氣直劃向他,衛則玉閃身躲避,動作間不小心呼吸兩下,頓時頭腦發懵,抵擋動作跟不上,便被對方得逞當胸一踹。
這時候疼倒是不疼,因為意識已然有些不清了,暈乎乎地順着牆面滑下。
房中安靜一瞬,衛則玉努力撐着自己清醒一些,終于在許久之後看見霧中踏出一隻淡色的衣擺,那人試探着向來走了兩步,見衛則玉沒有反應之後,手中長刀一橫,便要砍來。
地上那個本來連喘息都微弱的人卻在這時突然就地一滾,同時靈劍飛來抵擋,二者相撞,那人見勢不對,隐進霧中,之後窗戶開合,霧氣變稀,房中隻剩下坐在牆角的衛則玉。
他艱難撐着地面站起來,爬到窗上晃了晃腦袋。
落日不再,夜幕已然降臨,衛則玉呼吸着清涼的夜風,腦袋還是有些混亂。他站直了在房中轉看了一圈,發現身後那扇窗上落了個東西。
是一串鈴铛。
衛則玉壓下眉毛,手心裡的鈴铛被他捏得漏出兩聲清脆的響聲,他撫了撫額頭,去了玄陽派弟子所在的樓中。
鈴聲清響,柳在溪在自己房中都聽得見,她美夢被擾,迷瞪地睜開眼,察覺是樓下的聲音後,又重新蒙住頭睡了過去,然而也就是幾個呼吸,房門突然被打開。
開門聲不大,但是關門聲非常可觀。
柳在溪差點從床上彈起來,她眯着眼抽出枕頭反手砸到身後:“滾!”
來人輕易躲開了她溫柔的攻擊,不僅不聽,還得寸進尺快步走來她床邊,柳在溪正要看一眼是誰這麼不要命,頭剛回到一半,衣領就被人攥着直接從床上揪了起來。
柳在溪人都懵了,條件反射擡腳便踹,再被對方大力按下,她定睛一看,是衛則玉。
正要說話,這人直接掀開她搭在腰上的被子,柳在溪一整個火大,飛快給了他一巴掌,趁他愣神時膝蓋一頂另一腳直接将人蹬到牆邊。
“你流氓啊。”柳在溪現在就是隻刺毛的貓。
衛則玉趔趄兩步站定,往床上砸來個東西,丁零當啷的,一聽就是那個擾她清夢的鈴铛,柳在溪看都懶得看,聽見他說:“你的鈴铛呢。”
柳在溪冷笑:“不是被你偷走了?”再将鈴铛反扔過去,又覺得不解氣,把手邊能砸的全丢了過去,而那人聽見她的話居然也氣得不輕,掏出劍來乒乒乓乓亂切一通,直直逼來。
柳在溪本來以為這人來一趟便走,都懶得從床上下去,卻不成想事情有些詭異,不得不認真起來。
可她根本沒養足精神,那衛則玉又像是受了什麼刺激,幾招過後,那把靈劍擦着她的臉側直接沒入床闆,她手上的刀被别開砸到了地上。
衛則玉拽着柳在溪的領口,站在床邊。
身下的人被他懸空提溜着,開始微惱的表情這會變得無所謂,甚至還能對着他打個哈欠,看着更是可氣。
他指節攥出響聲,眉頭緊皺:“你真覺得我不會對你怎麼樣?”
柳在溪擡高眉頭,了然的樣子“哦”了聲:“你難道還會殺了我嗎?欺負我修為沒有你高?”
眼前的人帶着懷疑的眼神看她:“所以你就用些不入流的手段?如此心狠手辣還是修魔比較輕易,在正道呆着多屈才啊,不如早點去血音谷窩着好了!”
柳在溪原本緩和下來的情緒又被這莫名其妙帶着憤怒的話激了起來:“是啊!不如你和我同去,召魔符都能搞來,小手段誰比得過你啊。”
下巴抵着的拳頭用了些力氣,柳在溪感覺自己又被往上提了提,角落的燭火映來微弱的光在二人臉上,她能清楚看見衛則玉氣憤的眼神,皮笑肉不笑道:“怎麼,惱羞成怒了。”
她揚了揚頭,避開喉結上頂着的指關節,欣賞着衛則玉不斷顫動的瞳孔,如願看着它變得猩紅,聽見咬牙切齒的一聲:“那不是我做的。”
柳在溪毫不在意,握上衛則玉的手微微用力,想将他撥開:“和我說有什麼用,你要——”
對視的那雙眼睛泛紅濕潤,最終在眼角砸下來一滴淚。
手背上一涼,她話音不自覺的頓住,後者咬着牙,飛快别開眼,使勁将她扔回床上,摔門出去了,柳在溪急忙翻過身,也隻看見了個腳步略帶飄忽的背影。
這間房突然安靜,安靜得柳在溪以為剛才發生的事情是她做了個夢。
有病。
她渾身不自在地躺了回去,縮在被窩裡翻了兩圈,腳下踢到個東西,叮鈴一聲,她抖了一下,猛然回想到剛才那一幕。
眨眼之後,她又渾身不自在地爬起來,将那個鈴铛撈回來。
這鈴铛不是她的,但對着燭火仔細辨認,也能得知是出自玄陽派,不知道衛則玉拿着鈴铛跑來是什麼意思……
不入流的手段?召魔符?
大家都以為那符紙是衛則玉搞來的,按理說她也應該這麼認為。
今日劍宗沒有懲罰衛則玉,如果他倆有仇,這時候她就該自己幹點什麼以解心頭之恨——放先前她說不準真會,然後被衛則玉發現了,拿着串鈴铛過來找她求證,是因為他當時說不知道來報仇的是誰,還是看見這東西聽到她的話才确定是她。
她那會說什麼來着……
柳在溪回想了下,呵呵安慰自己,睡不好是會那樣胡言亂語的。
若是照她這麼想,那衛則玉先前肯定經曆了什麼,“心狠手辣”啊,是有個人想滅他的口,關于什麼呢?是召魔符。
柳在溪揉揉眉心,半晌,拎着鞭子出了門。
夜深。
有一穿着水墨色長袍的人從客棧後門探出頭,左右看了兩眼,放下心鑽出門,接着快步拐進暗巷,七拐八繞地往城外跑去。
他捏着劍,時刻不敢松懈,總覺得身後有一鬼影不住地跟着,于是越跑越快,腳步踏在地面發出的沙沙聲都能驚到他,便幹脆閉上耳朵。
匆匆小跑兩步,驚覺腳腕上纏來一圈冰冷觸感,他渾身抖了抖,差點跳起來,使勁跺着腳想要甩掉上面的感覺,卻是越纏越緊。
可看又不敢,便抽出長劍運起靈氣暗暗念着口訣。
腳上的東西果然消失了,他松了口氣,就忘了剛才想的事情,下意識往下看了眼,忽然發現身後居然站着一雙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