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澤淵走過去時,嶽蓁正在品茶。
雖然也品不明白,但此時這個模樣倒是順利将姿态端了起來。
見狀,韓澤淵稍一躬身,仍然溫潤地開了口:“嶽大當家,往後還要多叨擾了。”
嶽蓁稍一挑眸,放下茶盞:“阿寬。”
沒人理會。
“阿寬!”嶽蓁又擡高聲量。
仍是一片寂靜……
嶽蓁有些尴尬地笑笑,下意識收起了二郎腿模樣,又不自在地換了一條腿架了起來。
她清清嗓子,重新開口:“本想讓阿寬帶你去落腳的地方看看有沒有缺什麼的,罷了,一會兒再說吧。”
“别站着了,來坐吧,”嶽蓁目光點了點邊上位置,“還有,往後也别叫我嶽大當家,叫我嶽蓁就行。”
韓澤淵應是應下了,但沒有表以太多認同,反而是在原處站了一會兒,對嶽蓁道:“不必過于費心了,想來不過多時,韓某就得離開了。”
嶽蓁眯眸:“離開?”
“韓某明白嶽蓁姑娘并無意緩和與朝廷關系,卻念着姑娘心善,想争取一份可能,”韓澤淵道,“但若是掙紮無果,韓某也隻好知難而退,去另外能用上韓某之處。”
嶽蓁望着韓澤淵,覺得方才還看着俊俏的面容此刻竟有些惱人。
他比想象中來得聰明,也沒想象中那麼良善。
她撇開了視線,又忍不住重新看向他:“比如?”
韓澤淵道:“志在江山社稷與百姓安康,大好河山裡,總有韓某能派上用場的一隅。”
行了,這臉更惱人了。
嶽蓁阖上眸子,揉了揉眉心,再一次叫喚阿寬無果,隻好讓仍在打點韓澤淵起居事宜的翟子過來将韓澤淵領走。
她看着韓澤淵跟翟子離開,想着腦海中紛亂的夢境,老神棍的寄語,還有韓澤淵那莫名吸引她的氣質。
回過神來她已經坐在了山寨前的樓梯之上,望着浸滿墨色的天幕發起呆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翟子從山寨後的屋棚繞道走了回來。
嶽蓁遠遠叫住他,等他走來問道:“安頓好了?”
翟子點點頭:“餐食也準備了。”
“阿寬呢?”嶽蓁沒再多問韓澤淵的事情,“今日見他奇奇怪怪的,這會兒倒是又突然玩起失蹤來了。”
翟子也是滿面無奈道:“方才我去尋過了,不知他去了何處。”
嶽蓁擡手,又收起了閃過的念頭,她擺擺手:“随他去吧,你也早些休息。”
遣退了翟子,嶽蓁也回頭走向了自己的住處。
可在漸漸恢複平靜的山寨遠處,阿寬正用他笨重的身軀,矯捷靈活地穿過深林,與琮壺重新碰了面。
琮壺指尖點光,隻忍心側眸淺觀琅華此時的皮囊,又收回了目光:“你何故将這身軀也帶出來?”
阿寬撓撓頭,咧嘴笑:“平白留在那裡,萬一露餡了呢?他們都有些懷疑我了。”
“那你便應該及時止損。”琮壺道。
阿寬當即雙手叉腰,沖琮壺揚起下巴:“那不行,我已經決定了要留下來靜觀其變了!我不能置師尊和箜冥不顧。”
看着比自己還要高一些的壯漢對自己擺出這副姿态,即便是琮壺也還是不禁避開了兩步。
“我還沒有适應你這個模樣,”琮壺偏開頭,又将話說回去,“但你可知更改天命的代價?”
阿寬嘟嘟囔囔站回去,稍一思考後,對琮壺道:“我想好了,我隻是留下,我不過多幹預。”
“而且目前來看,他們也不似天上所說的那樣,有不得善終之相。”
說起“不得善終”四個字,兩人臉色都有些難看起來。
琮壺沉默片刻,還是收起了勸導的意思:“那你自己多保重,我回去了。”
阿寬一把拉住琮壺:“這就回去了?”
琮壺險些一個踉跄,回頭問:“你莫不是要我也留下來?”
“那不是,”阿寬彎起眸子笑起來,壯碩的身軀上,短絡腮胡笑得像開了花,“你幫我去查一個人。”
琮壺避開視線,問道:“誰?”
“聽聞去年山下鎮上有一個老神棍跟嶽蓁說,今年緣分将至,”阿寬思索道,“我覺得應當沒那麼巧。”
琮壺聞言,似有所思地點點頭,也對此表以認同:“那我便去看看,查完了再來尋你。”
……
與琅華告别之後,琮壺很快就下了山。
山下鎮子并不算繁華,卻比山上多了些煙火氣。
街市之上,小攤鋪子不在少數,這個時間更是不乏孩童來往嬉鬧。
可無論琮壺再怎麼找,都沒有找到琅華口中那個老神棍的蹤迹。
正當琮壺覺得要空手而歸時,一縷淺淡的靈力氣息與他擦肩而過。
琮壺當即警覺,手中掐咒順着靈力探尋過去。
就在行至鎮子最末,最為冷清之處,琮壺見到一抹淺碧色身影閃過。
琮壺當即運氣,腳下一踩便在晃眼間閃向碧色身影一側。
可就當他雙指在電光石火間逼近那人同時,他霎時感到四肢一僵,随即便頓在原處。
琮壺素來修煉認真,雖說在蒼衍座下衆多弟子中比不上先天靈力充沛的箜冥,卻遠遠勝過那大師姐琅華。
他在仙界尚且算是一個資質過人的仙君,卻從未有過被人一招壓制的情況。
除非是蒼衍這位上古仙尊,才可以越過結印将他制服。
可緊接着,他便頓悟了。
整個仙界内,确實還有這麼一位人物。
一位與蒼衍同為上古時期修煉至今的尊者,卻因數年前忽而閉關,不為諸多小仙君熟知的人物。
這麼想着,琮壺轉眼收起手中術法,在對方卸下靈力之後,當即躬身行禮。
“弟子不才,冒昧沖撞了尊上!”琮壺不禁幹咽一口,“參見玉珩仙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