箜冥前腳出岔子,後腳天帝這邊便有了消息。
天帝已褪去錦衣華服,獨身坐在觀星台上,看着漫天星辰此消彼長地亮着。
他莫名有些頭疼,又疲憊得厲害。
“本以為隻有一個玉珩,現在還多一個蒼衍,”天帝重重歎了一口氣,“灰羽,本君若是有此天姿……”
他沒繼續說下去,調轉話鋒:“你如何見解?”
就見一隻烏鴉不知從何處飛來,轉眼化形成一個青年模樣。
他身着鴉青束袖長袍,肩頸點着鴉羽,半身立在背光的暗處。
“帝君,從前二位仙尊無欲無求,您與他二人自然相安無事,”灰羽道,“可箜冥出現後,二位仙尊确實屢次踩着規矩挑戰您……”
“屬下覺得,箜冥不可再留在二位仙尊身側。”
觀星台上寂靜無言,天帝眼神說不清是放空,還是不願去想這些錯綜複雜的事情。
他心裡閃過了無數條路,卻還是隻能問:“你怎麼看?”
“屬下覺得,訓教院是個不錯的地方。”灰羽道。
“訓教院……”天帝喃喃,“那個地方,已經沒人能教她術法了。”
“放眼天界,就連本君都比不過蒼衍和玉珩其一,”天帝自嘲一般笑了一下,“讓那箜冥去訓教院學,豈不是要翻了天。”
“萬事皆有解法,”灰羽道,“若是事情當真鬧大了,興許反而比如今易解。”
天帝偏頭,雙眸微垂,回味着其中細節,良久才見嘴角稍有弧度揚起。
他胸口悶氣這才舒展,重新望向星盤之處,神色漸漸悠然:“那便這麼安排吧。”
箜冥被點入訓教院的安排很快就落實到了淨明殿。
蒼衍對此沒多說什麼,本意便是要給箜冥學術法鋪上正軌的,去訓教院磨煉心性也好。
而箜冥自知理虧,雖然不樂意去訓教院,也還是照着蒼衍的安排去做了。
入院那日,箜冥獨身一人趕往訓教院,迎着所有人的視線,沖靈殊仙君行了大禮。
“弟子箜冥,拜見靈殊仙君。”
素來嬌縱的箜冥如今這般乖順,看得邊上議論聲是此起彼伏。
其中自然是也有調戲箜冥的那個小仙君。
“喲,”那小仙君吹了聲口哨,“這會兒知道來服軟了?”
他身邊不少與他關系好的,聞言跟着起哄。
“她師尊不要她咯。”
“如此蠻橫之人,連帶着淨明殿都掉價了。”
“半路出家的野路子,别說淨明殿了,放在天界都髒了眼。”
……
靈殊仙君回過頭來低聲呵止了這邊的喧鬧,卻聽另一邊桃夭開了口。
“琅華,這便是你那惹是生非的小師妹?”桃夭嗤笑,“你們算不算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琅華冷眼掃過桃夭:“與你何幹?”琅華也學着她的樣子嗤笑,“不過有能耐的歸于同門,這有什麼問題嗎?”
“我這小師妹再頑劣,也比你們大部分人修為深厚。”
“這還是沒有正統規訓過的,往後還不知道該如何出衆。”
桃夭被嗆聲,理虧之餘也不忘回嗆:“你還是管好你自己吧!别光顧着護短,忘了自己還得下界研學了。”
桃夭一開口,立刻有不少人附和過來。
琅華迎着轉眼倒下來的議論聲,頓時無力反駁。
也是直到這一刻箜冥才第一次意識到,琅華為什麼會對自己有這麼大敵意。
原來真的如蒼衍臨行時交代的一樣,隻有真的走出去了,才能看見外面世界究竟是什麼樣的。
箜冥心一橫,當場便翻了臉:“好歹是我淨明殿大師姐!真當我師尊不存在嗎!”
遠處靜靜看了許久的蒼衍臉上,苦笑着寫滿了無奈。
而身邊玉珩則是一副不出所料的模樣,指着箜冥說:“早說了,撐不過一個時辰打回原形。”
就聽遠處又是兩句争辯,轉眼就不知因為什麼扭打到了一起。
眼見着靈殊仙君臉色又紅又綠,張皇上去訓導,玉珩幾乎要笑出聲:“管不管?”
話才出口,那邊靈殊仙君已經被擠到了術法飛濺的漩渦之外,幾個弟子連忙上去扶住了他。
場面一度十分混亂,蒼衍與玉珩對視一眼,玉珩戲谑:“你的乖徒,很兇的。”
蒼衍失笑,下一刻二人就一齊飛過去,落在了訓教院前。
蒼衍和玉珩同靈殊仙君稍一颔首示意,屬于紛争之外的歸墟殿弟子已經識趣又乖巧地站到了玉珩身後不遠處。
面前,蒼衍以指畫筆,仙術落成繩索,将所有涉事的弟子捆着升到了空中。
蒼衍對靈殊仙君稍一颔首,聊表歉意:“失禮了。”
聽見聲音,地面上琅華和琮壺還有幾個淨明殿弟子當即醒神,趕緊到蒼衍面前低頭認錯。
而箜冥則是還氣鼓鼓地站在原地,正要摸出下一個法器去讨一個公道。
琅華琮壺對視一眼,琅華欲上前提醒,琮壺卻一把拉住了她,搖了搖頭。
還沒等琅華開口問,就見箜冥手中法器連連飛往身後,再一凝神,連她人都被拉向了後面。
下一刻,箜冥後背重重地撞在了蒼衍身前。
所有跟随着箜冥移動的旁觀視線,都在看見來人時紛紛下落。
“參見蒼衍仙尊。”
“參見玉珩仙尊。”
蒼衍一一掃過面前所有對琅華與箜冥言語相向之人,偏頭與玉珩相視。
玉珩不動聲色聳聳肩,表示自己不幹預,蒼衍便管自己開了口。
“淨明殿弟子若有冒犯,靈殊仙君不必偏袒。”蒼衍說着,将箜冥推向前兩步,又擡手示意琅華起來。
兩人一人頭頂一個草窩,站在蒼衍身前,怯生生對視一眼,就聽身後蒼衍又開口道。
“但本尊門下雖不似其他仙門嚴厲,卻也不疏于管教,”蒼衍雙手負于身後,威然而道,“凡是論因果,倘若門下弟子有任何引得争議的地方,本尊,願以身論道。”
“屆時,淨明殿必不謝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