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江并不擅長戰鬥,他的身體如同造物主精心雕琢過,完美無暇充滿誘惑力,任何人類幾乎都無法逃脫這種魔力的吸引,因此他無需再苦心琢磨各類戰鬥技巧,隻要他一個眼神就會有無數人前赴後繼為他賣命。
但是亡靈盲目的靈魂隻遵循執念的指引,一雙雙連着腐肉的白骨從四面八方伸過來,他盡力躲閃,帶着白川霧在黑衣少年所在的街道周圍來回兜圈子。
又一次,一隻手抓住了他的肩膀,他試圖像之前一樣掙脫,可能是這次抓住他的亡靈剛死不久,皮肉還沒有腐爛得太快,那隻手扣進了他的肉裡,沒有被扯斷。
富江的步調被打亂,被更多亡靈纏上來,路被堵住,無處可去。
他從來都依賴着死亡獲得新生,火燒、水淹、窒息、槍殺、刀砍各種各樣的死法,對他而言都是家常便飯,沒什麼大不了的,他也不會因此害怕。
可是他的手心意外出了汗,腦海裡想的是:“小霧怎麼在發抖。”他朝西邊看了一眼,濃重霧氣和黑夜遮住了視線,就算有什麼來了,也很難被發現。
他不管不顧地擠到牆邊,快速脫下外套把白川霧裹起來,他以為是她冷得發抖,直到和她倦怠的眼神對上時,他才發現原來是他的手在抖。
亡靈發瘋似得向從他懷裡搶走白川霧,獻給她們的追求對象——始終帶着惡劣微笑旁觀的黑衣美少年。
他隻面朝着牆,半跪着将白川霧圈在自己懷裡,用自己的身體阻擋着連綿不絕的湧過來的腐肉,從地獄誕生的非人生物,為他最在乎的獨一無二的珍寶,獻上至死不渝的忠誠。
“再等一分鐘。”他低頭道。
白川霧控制不住咳嗽,她擡頭捕捉富江的表情,沒有怨恨沒有後悔,隻有他慣有的撒嬌式的微笑,淚痣将他的眼睛襯托得多情又瑰麗,高挺的鼻尖沁着一顆不知道是霧氣還是汗珠的晶瑩,薄唇揚起的弧度帶着刻意的勾引,像貓一樣有意無意散發魅力。
她幾乎是一瞬間,眼眶就被淚水占據,大顆大顆地砸落下來,滴到他冰冷的殘軀上。
那雙動人的眼睛哪怕到了最後,也凝望着她的面容,一如之前在黑渦鎮時的最後一面,哪怕死亡也無損他的美麗,反而更讓他充斥着說不清的吸引力,那是獨屬于富江的魔力。
白川霧攥緊富江的外套,反手擦幹淨臉上的淚珠,亡靈死命拉扯都無法撼動的富江,隻被她輕輕一推,就朝後倒去。
她沒有讓他就這樣倒在亡靈的屍體裡,而是往前接住了他,他的後背隻能摸到白骨和殘留的黏膩血絲。
白川霧起身把他靠牆放着,被那群亡靈推搡着移向黑衣美少年,她看到綠子的臉也在其中。
快要靠近黑衣美少年時,她火速掏出槍,朝天上開了一槍,巨大的響聲回蕩在夜空中,周圍還有自主意識的生物此刻不約而同地都看向此處,更多的未知物朝這裡奔來。
然後她扔掉了沒有子彈的空槍,捂住胸口用力呼吸,攢夠力氣說:“我和富江的戀情會有結果嗎?”
黑衣美少年先是怔住,随後打量她一眼,肯定地說出他重複無數遍的詛咒:“你的戀情不會有結果。”
但和他的話音一同響起來的,是富江急促的喘息聲和不容質疑的回答:“一定會有好結果的!我們會一直一直在一起!”
白川霧用最後一點精神力,屏蔽了聽力,她沒有聽到黑衣美少年的回答,但是她看到他投來的詫異的眼神。
那一瞬間,她心有所感,解除了屏蔽,她忍住心頭的悸動,長長吐氣,回頭看去,好幾個富江奔向她,極快地擠開後面茫然的亡靈,來到她的面前,以保護的姿态将她圍起來。
而由美驅動着一堆人體血樹,露頭跟了過來。
她等待已久的演員終于都已經登場。
由美異化得更猙獰,身上的非人特征蓋過了她的僅存的上半身,那顆腦袋是她作為人類存在過的唯一證明。
她喉嚨發聲充滿怪異,像是樹根摩擦碰撞,擠出來的怪叫,但是其他人還是聽懂了,因為她在不停地重複着:“富江,我愛你。”
伴随着由美的出現,能見度變得更低,霧氣不止從何冒出,不斷蔓延擴大,将在場的所有生物都籠罩進乳白的水汽中。
由美跟随着富江的腳步,被引到黑衣少年的面前,哪怕白川霧沒有精神力可用,她也能感受到,這兩個強大的污染物湊在一起,彼此能量碰撞産生的激蕩。
正合她意,她掏出探測器一看,鮮紅奪目的10不停地閃動着。
白川霧把探測器收好,脖頸處的血樹已經結果,她沒有管這個,而是拉着富江,當着由美的面再一次詢問黑衣少年。
“由美的戀情,會有結果嗎?”
在渺茫的霧氣中,黑衣美少年冷淡夾着惡意的聲音給出答案:“不會,絕對不會有任何結果。”
“啊啊啊啊啊啊!”由美爆發出尖銳刺耳仿佛深林女妖的嘯叫,她之前經曆過一次黑衣美少年的詛咒,在那個詛咒的蠱惑下,她任由自己被黑衣美少年的力量侵染,在污染貫穿全身的瞬間,她心裡對司凜的怨恨和想要活下去的不甘心,支撐着她保留了人類的一絲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