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阿澤夕馬而言,他一直追求的是力量,絕對的力量能讓他在人類社會裡随心所欲。
他尤為喜歡玩一種遊戲,在不明真相的普通人面前示弱,以受害者的身份出場,看似在替千雲處理爛攤子,實則把一切過錯都推到千雲身上,讓人對他産生同情。然後再當着真正的受害人,以拼命地道歉的方式,達成和惡魔的契約,讓受害人成為惡魔的一餐。
這種前後反差極大的表演,被人用異樣眼光審視的滋味,路人投來的憐憫的眼神,受害人察覺真相時無可奈何的憤怒和恐懼,千雲故意在衆人面前拆台時的尴尬,惡魔現身時的壓迫感,種種情緒都被放大,讓他在精神層面獲得了無與倫比的快感。
可他從面前這個女人身上,感覺到了另一種微妙的情緒,就好像她已經将自己完全看透,正如上帝看待人類,人類審視螞蟻,盡管眼神放在自己身上,可看到的卻是更繁複曲折的命運。
他渴望這樣的蔑視,這會讓他産生面前的人是無所不能的造物主的錯覺,他幾乎為這樣的力量傾倒。
但是發軟的膝蓋,跪着的姿勢令他想起,一切的一切都是惡魔的力量帶給他的,他不會放棄這樣的能力,也不會錯過任何一個演出的機會。
他再一次叩頭認錯:“對不起,我做不到。打我吧,罵我吧,您想怎麼懲罰我都可以。”
白川霧看阿澤夕馬卑微地幾乎整個身體都貼到地上,她沒有再說話,隻是踩着他的手越過他,一步步敲在房間地闆上。
這棟樓房從外面看是簡約風格,上樓時看到有貼着出租的廣告,進到房間後,裡面擺放的東西也十分有限,基本上都是房間原有基礎家具陳設。他們兄妹的生活痕迹少之又少,牆角擺放着的兩個背包,裡面還塞着衣物,方便随時拿起來就走。
她像巡視領地的獅子,在屋裡悠閑踱步。
千雲很不高興,她扭頭朝阿澤夕馬說:“喂,你玩也玩夠了吧,快點把她融化掉!”
阿澤夕馬依舊低着頭,讓人看不清他的臉。
千雲跳到他面前抓他的頭發,“廢物哥哥你怎麼回事,不會是心軟了吧?不對啊,你都下跪那麼多次了,難道是你被惡魔抛棄了哈哈哈哈,真可憐啊~”
阿澤夕馬揪住千雲的手,警告她:“千雲,你又在亂說話!”
實際上這就是他的困惑之處,他以為惡魔受創後實力下降,才沒有将她溶解,可是在補充了大量祭品後,惡魔的侵蝕依舊對她不起作用。
他看了一下旁觀的白川霧,發現她依舊一副局外人的自在态度,好整以暇地在窗邊看風景,心裡更覺得,她真實身份應該不僅僅是什麼催眠師,不,也許催眠師隻是個幌子。她是做什麼的,也是某種力量的信徒,所以才擁有着能夠抵抗惡魔的能力嗎?
他終于還是按耐不住,站起來以一種鄭重的态度,問道:“您想怎麼解決這件事呢?我都聽您的。”
白川霧裝作思考着,敲打着窗沿邊,片刻後道:“我是個催眠師,最喜歡發掘人潛意識裡的内心世界。我很好奇你妹妹說的那些話是不是真的,如果你願意配合我,我就可以不計較你的多次冒犯。”
阿澤夕馬對這個出乎意料的要求感到詫異,雖然他不認為白川霧真的能看透他,他的靈魂已經交給了惡魔,他确信她無法觸及他的精神深處。但是這也是一個有意思的提議,因為這也意味着惡魔的力量有可能更加接近她。
在她催眠自己的時候,必然要用到她的能力,到時候惡魔之力就可以抓住她,直接侵染她的大腦。
于是他答應下來。
但是白川霧并沒有立刻就要催眠他,而是意味不明地說:“千雲,你呢?”
千雲突然被叫到,有些莫名其妙,獸性的眼睛看向白川霧:“我?我怎麼了?你要催眠廢物老哥就催眠呗,關我什麼事?”
白川霧說:“因為我也要催眠你呀。禍可不是你哥哥一個人闖下的,你也要對此負責!”
千雲瞪大眼睛,仰頭看這個可惡的女人,真心實意覺得她是個麻煩:“我不!我都沒說謊,憑什麼我也要被催眠!誰知道你要對我做什麼!”
阿澤夕馬也連忙阻攔道:“白川小姐,千雲她還小,有什麼問題你都沖我這個當哥哥的來吧!我都替她承擔,不要為難她!”
白川霧若有所思看着這對奇怪的兄妹,片刻後終于松口道:“不催眠她也可以,隻要我問的問題,她好好回答就行。”
阿澤夕馬點點頭,又吞吞吐吐說:“千雲這孩子心眼不壞,隻是喜歡惡作劇而已,她說的話,白川小姐您千萬不要當真。您先從我開始吧,問我什麼都可以。”
白川霧沒有理會他,而是走到千雲面前,伸出一根手指在她眼前晃晃,在空中劃出幾道弧線,千雲疑惑地看着她的手指尖,視線跟着移動。
白川霧輕聲開口:“千雲,你多大了?”
什麼嘛,怎麼是這種問題?
千雲撓撓頭,她沒感覺自己被催眠了啊,問的這個算什麼,她又看看一旁緊張的老哥,也是一臉疑惑,于是老老實實說:“我不知道啊。”
白川霧又重複了一遍剛剛的動作,繼續問道:“千雲,你和你哥哥是親生兄妹嗎?”
千雲煩躁地抓着頭發說:“我也不知道,應該是吧。這個應該問死鬼老媽啊,喂,老哥你把老爸老媽從地獄叫回來問一下!”
阿澤夕馬抱以苦笑,像是看着妹妹在胡說八道時,有些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