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校服髒得明顯,有路過的學生在瞄他了,挂了電話,俞汀難得奢侈一把,快步去路邊叫了一輛出租車。
到家俞汀馬上檢查臉,好在那幾個混混不敢鬧大,動手避開了他的臉,隻脖子,手臂,大腿有不同程度的淤青。
不過那個黃毛沒比俞汀好多少。
一對N沒優勢,俞汀隻逮着黃毛輸出,他挨多少揍,全原封不動還給黃毛。他從小跟着趙如菲勞動,體格不大,但力氣并不小。
快到和陸絕約定的時間,俞汀快速擰毛巾擦了擦脖子,抹上藥膏換了套衣服,把校服塞洗衣機洗着,從冰箱翻出幾片吐司咬着就出門了。
*
到約定地點,遠遠便看見了那道奇瘦的挑高身影。
俞汀蹬快了些,刹車停在陸絕面前,右腿撐到地面,先遞手機給陸絕,“銀行卡也在裡面。”
陸絕也提着一隻牛皮紙袋,自然遞給俞汀。
俞汀,“我不要報酬。”
“是糯米糍。”陸絕接過俞汀給的紙袋,順手将牛皮紙袋挂到俞汀的食指,沒有檢查手機,直接坐上後座,“不想吃就丢了。”
陸絕一上車,整架單車猛地往下墜了幾下,這輛女士單車載他倆着實有些迷你了。
俞汀低頭挑開牛皮紙袋,看了一眼,真是一盒點心,上次張敏華給他的那種。
原來叫糯米糍。
俞汀收手擦了擦額角,“謝了。”
“走了。”陸絕仰頭眯着眼,“太熱。”
今天最高溫到39度,躲在樹陰也熱得難受,俞汀踩上踏闆,一溜煙兒竄出老遠。
吹來的風裹着粗糙的熱氣,俞汀總感覺他脖子刺疼得厲害,那裡似乎有塊破皮的傷,他騰出一隻手,拉高了一下衣領。
地方有點遠,落日時分才到海邊,單車停路邊,俞汀目光在車把那隻微微晃動的牛皮紙袋停留兩秒,還是取下提着走了。
俞汀沒去沙灘,去了海礁那片的一個海蝕洞,帶着陸絕在暗洞裡左拐右拐,最後停在一處不起眼的洞壁,咬住小紙袋提手,雙手攀着洞壁上去了。
“上來。”
陸絕緊随其後,很快視野有了幾分亮光,等那隻修長的手伸下來拉他上去,視線瞬間開闊了。
洞穴上方竟藏着一方隐秘的洞中洞,空間不算大,極其平坦,面朝大海的方向有着一個長寬一米左右的正方形缺口,天然的一扇落地窗,大海與落日一覽無遺。
橘粉色的餘晖斜斜照進來,在洞内打了光一樣。
隻是陸絕太高了,俞汀剛好能不低頭行走,他得弓着腰才不撞頭。他倆又都是高個,平日俞汀一人十分充裕的空間,頓時變得有些擁擠,俞汀解釋說:“這兒位置高,漲大潮也淹不到,比較安全。”
陸絕視線掃過左側的一隻桶,藍色,比較小,平日小朋友帶到沙灘撿貝殼的大小。
桶内塞着幾本書,陸絕瞄到封皮的幾個字——船海工程。
俞汀注意到他視線,轉身擋住了那隻小桶。
陸絕就收回目光,席地坐下,“常來這兒?”
“偶爾。”俞汀也就地坐下,他撥開牛皮紙袋,取出那一盒糯米糍,透明打包盒内,整齊擺放着四塊飽滿的糯米糍,水果不一樣,分别是芒果,草莓,榴蓮。
草莓糯米糍有兩塊。
俞汀沒吃過榴蓮,隻在水果攤聞過味道,他揭開蓋子,遞過盒子先給陸絕選,“我吃過飯了,吃不了四塊。”
陸絕沒拒絕,消瘦蒼白的手指十分修長,比常人多出一個指節似的,他的手直奔芒果,俞汀眼皮很輕地跳了一下,就瞥見那隻颀長的手指越過芒果糯米糍,取走了旁邊的草莓糯米糍。
三塊糯米糍對俞汀還是有點多了,天黑盡了,他才解決掉。
榴蓮,比他聞到的好吃。
時間越來越晚,洞内徹底暗下來了,缺了口的洞,偶爾會掠過遠處的航行燈,有船路過了。
俞汀目光跟着航行燈,小小的燈光在他瞳孔裡明亮,又很快消失,融進黑暗。
他低頭看手表。
9點了。
他掏出手機開了燈照亮,“我得回去了。”
陸絕點頭,他表情很淡,看不出失望還是别的什麼。
俞汀想安慰幾句,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沉默着爬下洞,又一路安靜着往回走,他來不及送陸絕回家了,計劃到市區再給他叫一輛出租車。
沿着海濱大道騎了一會兒,眼睫毛突然有一點涼意,接着是鋪天蓋地的水。
竟是下大雨了。
天氣預報太不準了……俞汀猛蹬車,路過一家亮着燈的店,身後突然傳來聲音,“買點東西,停一下。”
俞汀騎到了店鋪前的屋檐下,還不到落湯雞的程度,但衣服濕了大片,布料緊緊貼着皮膚,他脖子破皮的地方現在刺痛得厲害。
俞汀兩隻手都沾了雨水,他沒有碰傷口,仔細盯着街道,小城出租車不多,很難碰到,更别提下雨天。
一團模糊光影穿過雨簾,是車燈,隻是不确定是私家車還是出租車,俞汀跨步上前想看清楚,刺痛的地方忽地大片清涼,短暫的疼過去,
薄荷的氣息彌漫開,他破皮的傷口很快就不再痛了。
俞汀扭頭,便利店照出的光被陸絕擋住了大半,消瘦蒼白的手還捏着剛拆開的藥膏包裝紙,那張沾滿雨水的臉說:“你脖子破皮了。”
俞汀,“……”
陸絕嘴角微微上揚,另一隻手遞過一把嶄新的大雨傘,“你撐着回家吧,我在附近找個酒店住一晚就行了。我不回去也沒人會發現。”
車燈越來越近,車輪碾過,濺起淺淺的水花,脖子處傳來的冰涼還能嗅到淡淡的薄荷味,俞汀的嘴唇微微張開。
同時出租車呼嘯着開過了。
“去我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