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馬上說:“我今天送您到校就一直在外等着,什麼都沒看見。”
咔。
清脆一聲,車門關上了。
俞汀付了錢,從褲兜摸出訂單,劃掉倒數第二行,5盆散尾葵,3盆龜背竹,2盆黃金榕,7盆葡萄風信子,還差——5盆郁金香粉鹦鹉。
這是能搜到的最後一間花店了。
俞汀擦了擦額頭汗,準備沿街再找一遍,這是最後一張訂單,交完貨就解決了。
準備上車,有人喊他,“汀仔。”
俞汀錯愕回頭,一道人影瞬間遮住了熱辣辣的太陽,将他嚴密罩進了陰影裡,沒那麼熱了。
近了才看到少年的皮膚還是曬到了,白裡透出明顯粉色,額頭剛擦過,亮晶晶的,兩隻眼珠也被水浸泡過一樣明亮。
周身彌漫着旺盛蓬勃的活力,和第一次見面一樣。
陸絕喉結滾了滾,垂眼輕笑,“聽你阿姨這麼叫你。”
俞汀愣了兩秒,馬上反應過來,“你從花圃來?”
“你請假了,我去看看。”
俞汀還沒開口,陸絕遞來一瓶冰水,“剛趙阿姨請我喝了一瓶冰水,挺好喝。”
趙如菲請人喝水不奇怪,隻是她向來排斥和俞汀的同學碰面,李成蹊去家裡找他,不是剛好撞上,趙如菲都會反鎖在屋假裝不在。
今天竟然沒避開,還請陸絕喝水了?
“謝謝。”俞汀接過水,他搬了幾小時花盆,十根手指勒得又紅又腫,乍然碰到冰涼的瓶身,舒服了不少,他去擰瓶蓋直接就開了,陸絕提前擰了。
俞汀頓了頓,想到網上的資料,同性戀通常比較細心。
陸絕的确很細心。
俞汀一口喝掉小半瓶水,他知道陸絕是來找他,想了想說:“我還差幾盆花要買,附近書店,網吧,冷飲店都有,你是找個地方等我,還是跟我一起?”
陸絕湊近他拿着的單子,“我都來了,當然跟你走。”
俞汀斜着三輪車上的副座,說副座,實際是駕駛位旁邊的一塊小木闆,陸絕除了在學校,應該木椅子都很少坐。
俞汀還在想,陸絕就繞過車頭到副座,他沒坐過,猜測那應該是一個位置,他上去長腿都還貼在地上,沒有絲毫不适應,仰頭催俞汀,“走啊,不是還差5盆粉鹦鹉。”
既然陸絕沒所謂,俞汀就上了車,三輪車還不需要駕駛證,但俞汀還是盡量走小路,也開得很慢。
穿梭在兩側滿是蒼蠅小店的老街裡,不時飄來濃重的油齁味,街邊随處可見汪着的油膩水溝,還有喇叭循環喊着——“最後一天跳樓清倉價!全場通通一塊!”
天氣悶熱,騎車帶起的風都含着火氣,汗不時順着少年筆直的脖子往下流,明明處在肮髒、充滿各種氣味的環境裡,陸絕還是能聞到俞汀身上淡淡的皂角味。
他閉眼無聲嗅了一會兒,掀開眼簾,發了條信息後側頭問俞汀,“附近有吃飯的酒店嗎?”
“隻有蒼蠅館子。”
“蒼蠅館子?”陸絕發出疑問。
“……”俞汀沉默兩秒,示意他看前方一個竈頭擺在店鋪門口的小炒店,言簡意赅,“衛生不過關的店。”
陸絕說:“那找一家吃?我餓了。”
俞汀從早到現在隻喝了一小瓶水,他很餓,卻不想吃東西。
他想了想,粉鹦鹉應該是買不到了。
陵江少有賣郁金香的,他家花圃的郁金香是趙如菲實驗了幾年才培植成功,更别提粉色的粉鹦鹉。
他輕輕吐了口氣,找了個空着的臨時停車位停車了。
這條街沿街全是小炒菜館,中午飯點都是人滿為患,俞汀挑了一家店領着陸絕進去了。
老闆炒着菜,抽空招呼他們,“自己找空桌!菜單在牆上。”
店内不大,擺着八張小桌子,他們運氣不錯,找到了最後一張空桌。
俞汀念了一遍菜單,陸絕全沒聽過,他微微挑着下巴,“你點,我不挑食。”
想到張敏華說的話,俞汀不是很信陸絕的話,買完貨還剩點錢,他點了一葷一素,一道大拌菜。
飯菜上得很快,鍋氣十足的小炒香氣撲鼻,俞汀用熱水燙了一遍碗筷,放到陸絕面前,“你吃吧。”
陸絕挑眉,“你不吃?”
“不——”
沒說話,俞汀手機響了。
他掏出手機,是張敏華的來電。
接通後張敏華激動着連說了幾分鐘才停,俞汀安靜聽完,轉臉去看陸絕。
陸絕在舀米飯,他裝了兩碗米飯,拎着其中一碗放到俞汀面前,勾唇笑道:“現在有胃口了吧。”
俞汀是有胃口了。
電話裡,張敏華說了兩件事。
第一件,有人去警局自首了,供出他和他同夥共六人,于淩晨偷偷砸了如菲花圃。
第二件,張敏華的熟人,剛才送來了5盆粉鹦鹉。
“你……”話到嘴邊,俞汀又咽了回去,說了兩個字,“謝謝。”
他知道肯定是陸絕幫的忙。
陸絕又要了一對筷子,夾着最大的一塊牛肉說:“隻是謝謝不夠。”
俞汀認真道:“還需要什麼你說。”
噴香的牛肉落到俞汀面前的餐盤,陸絕放下筷子,眼梢微微翹起。
“聽說你特别擅長包海腸餃子,帶我去你家吃一頓就扯平了。”
俞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