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悶的擊打聲在房間回蕩,陸絕臉色白得發青,薄唇卻始終緊抿着,沒發出半點兒聲音。
揮着球杆的,是一名四十出頭的男人,他五官與陸絕如出一轍,隻是更成熟冷漠,身材也更高大。
片刻,男人丢開球杆,松了松系得一絲不苟的領帶,“警告你,好好藏好你的東西,這段時間要給我惹出事,你是我的種我不下手,别人未必。”
沙發靠背扔着一件西裝外套,男人拿過外套穿好,從胸袋摸出眼鏡戴上,将領帶重新系回原樣,沒再回頭,開門出去了。
他吩咐門外的許陵,“你今天不用跟我回去,消息處理幹淨。”
“是。”許陵恭敬颔首。
男人下樓後,許陵微微歎氣,提着醫藥箱上前叩門,“我進去了?”
自從陸絕出櫃,挨打是家常便飯,但今天他總感覺陸絕有在故意激怒他爸。
門内沒有回應。
許陵說:“我進去了。”
按下門把,門緩緩打開。
客廳靜悄悄的,陸絕并沒在。
房間不算太大,許陵在衛生間找到了陸絕。
陸絕脫了T恤,隻一件純黑背心,背心沒遮住的地方是層層疊疊的長條血痕,遮住的地方,黑色濃成了黑紅色。
而陸絕在擠牙膏。
許陵熟練地翻開醫藥箱,“上了藥就去休息吧。”
陸絕擠了一條藍色的啫喱狀牙膏,拿到鼻尖嗅了嗅,和無盡夏的味道沒有丁點關系。
他很是不爽,牙刷塞進嘴裡,“不擦了,我馬上去學校。”
許陵震驚,“還要去學——”
猛地想到那名叫俞汀的學生,他閉了嘴,“行,我送你去。”
陸絕快速刷好牙,擦掉嘴邊的泡沫,他突然改了注意,“不去了,晚上再去。”
他立即往外走,“去看房子。”
*
俞汀到教室剛坐下,班裡幾個成績好的學生就圍過來打聽競賽的情況。
他們今年沒入圍,明年還有機會。
俞汀耐心還原了所有題目,上課鈴響,那幾個學生才滿足回座。
俞汀這才有時間開書包,他拿出第一堂課的課本,看了一眼空着的隔壁,又收回視線上課了。
第一堂課結束,俞汀又被物理老師喊去辦公室複盤競賽題。
再回教室,已經是第四堂課,他的同桌還是沒來。
中午放學,俞汀沒去食堂,也沒去校外,他從家帶了一盒餃子,同學陸續走光了,他才起身将窗戶開更大,回位置打開飯盒。
餃子已經涼了,俞汀也不在意,安靜吃完了十二隻餃子,等味道散去,他又将窗戶關了,趴在桌上睡會兒午覺。
昨晚睡在汽車,雖然睡眠時間足,質量卻不怎樣,俞汀這頓午覺直接睡到了上課鈴響。
他睜開眼,下意識先看隔壁。
還是空。
俞汀搓了搓臉頰,抽出書上課了。
下午三堂課,兩堂數學,一節化學,放學鈴剛響,老師才出教室,大部分學生就喪屍一樣去打球覓食了。
俞汀收好課本,也去食堂吃飯了。
食堂飯菜實惠,他要了一葷一素四兩米飯,找了個人少的地方吃完,他又返回教室。
路過籃球場特别熱鬧,有個高二三班的男生看到俞汀,遠遠招手,“汀神,我們少個人!來打幾球呗!”
俞汀笑着婉拒了。
他不太會打籃球,其他運動,他其實都不太擅長。
回教室,已經沒人了。
窗外時不時飄來歡笑聲,俞汀輕輕吸了口氣,坐下從桌肚深處掏出一本半月刊。
《船舶科學技術》
日期是上個月,他一直沒時間看,新刊……他算了一秒他存款,還是下個月有錢了再補齊吧。
翻開書頁,俞汀很快看進去了,周遭的嘈雜聲再聽不見。
等他意猶未盡放下雜志,倏地一怔。
第一節自習課已經開始了,老師搬了張凳子在講台坐着批作業,其他同學都安靜在自己位置看書或摸魚。
俞汀怔的卻不是這些。
他微微偏頭,他的同桌趴在桌上,不知是睡是醒。
陸絕沒穿校服,搭在背上,教室的白熾燈找到他身上,一條沒結痂的血痕從他肩井消失在校服領子處。
俞汀呼吸一緊。
他第一次做了一件很沒邊界感的事,他輕手撩開了陸絕的校服一角。
就看到了白T之下,密麻新鮮的條狀紅痕。
這時陸絕忽然扭過頭,額前的碎發睡得有幾分淩亂,他神色淡淡的,嘴角噙着笑,無聲動着嘴唇。
“輕點,疼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