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如墨，風在黑夜中呼嘯。

有樹枝被狂風無情地推壓在玻璃上，留下枝條狼狽的剪影。

白窗聽到自己的聲音擲地有聲。

“我不會。”

他坐直身體，和缪爾那仿佛要剖開他平日外殼的眼神短兵交接。

“我不會做這樣的假設。”

“我們在一個隊裡，此時此刻，你比我更合适。”

他可以搬出很多别的理由來解釋，比如我對隊長這個位置天然沒興趣、我不需要隊長這個頭銜額外給我帶來什麼、我想少做點賽後采訪和公關出面……

以上也是他的真實想法，如果換個人來問，白窗估計就會在這些有有理有條的話中精心挑選一番，給出一個讓對方安心的妥帖回答。

白窗突然站起來，一步跨過他和缪爾間，那隻容得下一人站立的距離。

他朝缪爾伸出右臂，手掌緊握成拳，作了個碰拳的邀請。

“你是我選的隊長。”

他的聲音重新回到平日裡的輕松語氣，今晚的一切踟蹰、猶疑、鄭重都悄無聲息被壓縮在他的拳中。

一站一坐，和簽約那天類似的場景再次發生。

缪爾擡臂，兩拳相碰。

他感受到白窗偏熱的體溫，透過二人緊貼的皮膚燒過來，在他的指節上留下灼熱的痕迹。

“不必這麼喊我。”

白窗忍不住破功大笑：“哎呦不行了，突然正經一下果然不适應。不過你說的啊，我以後就不管你叫隊長，直呼大名别說我不尊重你。”

白窗把拳頭往前重重一抵，兩人骨節分明的拳面相互摩擦，碰撞間擦得皮膚微紅一片。

他收回手，一屁股坐回自己的椅子，神色輕松：“其實我一直想問，周樟為什麼總叫你Muir？Muir和缪爾……音譯嗎還是？”

“他喊習慣了，在國外這樣喊的人多。”

缪爾沒想到白窗在意這個，“不是音譯，都是真名。”

白窗心下了然，他在口中把這兩個詞饒了繞，發現還是Muir這個單音節詞喊得順口。

“Muir？”

清朗的聲音念出帶轉的音節，在深夜的暗室裡繞了幾個來回。

缪爾有些無奈：“你怎麼喊都可以。”

“好的。”

“Muir~”

“哈哈哈哈哈哈，不鬧了不鬧了。幹正事吧，我們官宣……”

屏幕上，CoL停在低調華麗的主界面。兩人也不再訓練，正色起來仔細商讨着後續安排。

窗外的狂風依舊嚣張，樹枝被重新拉回到風中。

-

三天後。

周樟緊張地對着鏡子整理着自己的儀容，這是他第七次把眼前那縷頭發撥到另一邊了。

雖然他很努力地在給自己的發型做微調手術，但蓬松帶卷的鍋蓋頭屬實不太給面子。無論怎麼撥弄整理，都隻有他自己看得出來區别。

誰會注意一碗泡面裡某根面是橫着還是斜着呢。

何況……

“周周，你在幹什麼？”

夏彥趕在開播前處理一下内務，冷不丁在洗手間撞到了對鏡自憐的經理，高度的直播素養讓他敏銳地捕捉到這是開播前容貌焦慮症，“我們今天的鏡頭距離拍不到太細節的，你那頭發怎麼弄都一樣。”

“真的嗎？”周樟還是第一次直播，激動混雜着緊張。

“真的。”夏彥趕着去裡間，他突然反應過來，提高聲音繼續聊着，“但你今天不出鏡吧？折騰這幹什麼？”

“萬一呢，萬一我上去遞個東西被看到臉了。或者有個直播事故，鏡頭翻轉了什麼的。哦！還有看反光，說不定有網友截圖呢。”

夏彥默默翻了個白眼，這什麼直播妄想症。

從洗手間離開時，他半拖着周樟離開鏡子，來到大廳和其他人彙合。

大廳已經被收拾整齊，長沙發前擺了一排手機和電腦。高亮度的補光燈對面，白窗缪爾和Ctrl已經坐在沙發上等着了。

戰隊的其他工作人員來來往往，各司其職。

衆人都在為十幾分鐘後的直播做最後的準備和确認。

早先，今天中午12點時，CoL職業聯盟官方的網站上刷出一條新的公告。

公告不過幾行字，底下卻一片嘩然。

“這誰？”“小孩哥”“紅毛低素質”“一帶三？”“怎麼還從歐服撿人”“Ctrl沒走！”…………

官方wb上，熱評第二：【Ctrl出走半生，歸來還打一帶三】

熱評第三：【主播配瓜，越打越有】

…………

鋪天蓋地的質疑和看戲中，艱難夾雜着少量個人粉。

周樟親自上号，操作新認證的官号轉評贊，聯盟的公關部門很配合地給加了個置頂：

【Win_Win電子競技俱樂部-CoL職業聯盟：[鍊接]今晚八點山海直播間~全隊首次曝光，與你面對面！鎖定直播就現在……】

反正怎麼發都是吵成一鍋粥，還不如接住流量拉到自家平台，咱們線上面對面碰碰。

這是周樟記憶中的白窗原話。

白窗說的雲淡風輕，其他幾人若有所思，隻有周樟聽得膽顫心驚。

華麗的法式大廳中。

“提詞器字體再放大一點看看。”白窗在和工作人員溝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