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停車場遠處路燈的亮光,車内四人隐約可見。
剛才說話的李卓超獨自坐在前座,隊友摔門下車的一瞬間他也同時下車,把人往回一塞,再次獨自坐回前座。
他手中轉着火機,機身布滿手工雕花,在路燈的白光下銀亮亮的。
咔噌咔噌。
先前還在争執的車廂内一瞬間隻剩下李卓超反複開關火機的聲音。
“你想抽就抽。”後排那人發話。
葉江城和他對着,一前一後坐在車頭車尾。
聞言,李卓超反倒把火機收回兜裡。
放在平時,葉江城肯定不讓他的隊友們在密閉空間抽煙。
這是在挑釁,徹底要和他們算賬的意思?他内心對這個隻知道悶頭打比賽的隊友很是不屑。
你當自己是誰啊。
有本事你就去那些好隊裡,都在這種三流小隊裡待了幾年,還沒認清現實。
耽誤賺錢的死腦筋,李卓超沒少仗着隊長的名頭,給葉江城臉色。
放在平時,李卓超不僅要抽,還挑着葉江城當面抽。
但今天,他突然覺得這些事情都沒意思。
“你不懂,我隻是玩玩火機。”他還補了句解釋,“這點小事就别和我吵了,問題是我們現在怎麼辦。”
他找回一點隊長的感覺,将話題拉回幾人争吵開始之前。
坐在當中的兩人不語,從下午開始,他們腦子裡就混亂不堪。
被李卓超塞回來的那人更是一臉菜色,本就不大的雙眼被充血的眼皮擠得更小。
完了,完了,我完了。
他雙臂抱着頭,半蜷縮在座位上,裝着對電競選手來說堪稱吃飯家夥的包被他自己随意扔在腳邊,老花皮面上還有幾個鞋印。
路燈的白光從前排靠背的縫隙裡刺過來,讓他更無所遁形。
他旁邊的隊友無暇顧及他。
這人開着手機,屏幕上手機銀行花花綠綠的數字讓人眼花撩亂。
手機的光從下往上照着他的臉,瘦猴一樣的臉更顯崎岖。
葉江城坐在黑暗裡,隻有點點碎光從前排的一路斜穿到他身上。
他沒穿隊服,他身上是他自己的黑色長羽絨服。
他不想和這幫打假賽的坐在一起,即使他們也是被騙。
“你先前到底知道多少。”他的眼神直直地盯着李卓超,狠狠地紮去。
他一字一頓,“說實話。”
“實話就是我也是今天才知道那些雜種在幹什麼,沒比你早一分鐘!”李卓超語氣激動。
“我,我和他們倆,隻是聽了經理的安排!”
他側過身,用食指挨個指過去。
把事情全部推給經理,還順便拉另外兩人一起,李卓超找回些可以推卸責任的理由。
“你打了五年職業。”
“算上沒進職業前,起碼打了十幾年遊戲吧。”
“我和你差不多,小時候都是黑網吧玩大的,這些破事見都見了千八百回了吧。”
葉江城步步緊逼。
“買人比賽作假,幫人墊分墊人頭。你幹的不就是這些事情。”
“那又怎麼樣,老子怎麼知道‘照顧一下’是這個照顧。”
李卓超一急,把經理原話說出來了。
他又找補,強作理智:“你也别吵吵,我們去打那些小比賽小活動本來就是商業活動。怎麼打就是個娛樂,本來就沒有必要多認真吧。”
他咬死“商業活動”這四個字。
“不是正經聯賽,也沒幹擾遊戲内容,有時候撈一點怎麼了。那就算是春夏賽也有人發揮不好。”話說的一套一套,他自覺很有道理。
“世界賽上還有失誤!”他幾乎是吼出來。
葉江城對如今還在嘴硬的人也不想有任何溫和态度。
他尖銳地問:“那你經得起查嗎?”
李卓超不說話了,隻是把火機又從兜裡掏出來。
“我,我現在把錢轉回去可以嗎。”中間猴子臉顫抖着問。
瘦而高大的身體抖得像篩糠。
李卓超似乎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他故意建議到:“你轉啊,你還有錢嗎?”
他對自己這兩位隊友再了解不過,又貪又沒膽子,經理隻要說能賺錢就急頭白臉地答應,連講講價給自己多撈點好處也不懂。
賺到手的錢轉手也就潇灑掉了。
還轉回去,你怎麼不去聯盟大樓下忏悔啊。李卓超簡直要笑出聲。
像是知道他怎麼想的,沒想到還有另一個傻瓜附和。
“對,對,我們主動承認錯誤怎麼樣。”
先前沖動到拉門下車的那人低聲發言,語氣弱小,全然沒有剛才的勁頭。
李卓超回頭盯着蠢的無可救藥的兩人,要不是怕停車場裡别人發現,他真的想仰天大笑。
錯誤?且不說他們的行為到底算不算打假賽,聯盟會不會查到他們頭上,這會自投羅網幹什麼。主動說,那不就是和那些人作對嗎。
小喽啰就要有小喽啰的自覺。
他打心眼裡瞧不起這不上道的兩隊友,埋頭參加比賽就行了,管那麼多事情幹什麼。
葉江城坐在後排,冷眼看着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