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是作為熱情前輩來搞什麼雞毛愛情指導的,Ctrl久違地想抽煙。
缪爾作為戰隊最大的,也是唯一的投資人,他本着不動搖團結心的原則,繼續和Ctrl解釋:“你可以放心,無論我和他的情況如何,我們都會認真比賽。”
“在你的一年簽約期内,戰隊人員不會變動。”
這是個很嚴肅的承諾。
選手們有個私下的笑話,誰要是開口說“簽約”這兩個字,别管是誰說了什麼,先質疑就對了。其效力不弱于來電顯示是國外的陌生電話。
Ctrl的表情沒有變化,似乎隻當缪爾是個愣頭青,說些意氣用事的大話。
談話間,大堂傳來門鈴聲。
戰隊内的人都錄過指紋,這個點來訪,會是誰?
門鈴歡快地唱歌,Ctrl還在内心嘲諷着缪爾的幼稚。
仗着自己年輕有技術,家裡有些實力,以為自己就能把握CoL?
他單手撐在欄杆上,望着缪爾匆匆下樓的背影。
雨聲驟然變大。
缪爾一開門,比雨的氣息更快一步撲進懷裡的,是兩個巨大的紙袋。
白窗把東西扔給缪爾,自己反身撐傘:“葉江城把他收藏的鍵盤送我了,說什麼帶回家也沒地方放,幹脆送我,說不定以後還能跟着我再上世界賽呢。”
“你怎麼……”聽到裡面是贈禮,缪爾仔細把袋子拎到茶幾上。
“門口有點積水,我兩手拎着袋子還夾着傘,隻能用胳膊肘搗門鈴喽。”白窗把鞋底潮濕的短靴放在家用烘鞋器中。
面前人沒有半點低落難過,缪爾原本準備好的安慰詞,此時毫無用處。
白窗把外套也挂起來。
卸去沾着雨水的衣物裝備,他整個人快速變回居家狀态。
白窗一腳蹬上拖鞋,抱起一袋贈禮:“走走走,你幫我拿一袋,先放我房間去。”
“吃完出門時,我們還被他粉絲認出來了,”其實挺尴尬的,白窗回想起來也有一點表情僵硬,“沒想到老葉哈哈一笑,還跟人家簽名合影,順帶請了他們那桌。”
缪爾跟他一起上樓,聽那清越明快的聲音絮絮叨叨地講着中午發生的一切。
“結果人家也跟老闆這麼說!最後結賬差點算不明白了。”
白窗話題一轉,談起好友的退役:“退役的事情,老葉他,确實想清楚了。”
“明明是送他退役,送他離開豐州,結果一半時間是他在跟我說‘想開點’,‘打遊戲又不能打一輩子’,‘總是要退役的’,‘現在回去還有創業扶持’……”
缪爾對葉江城這個人,并沒有太多關注。
如果去掉白窗這一層因素,那葉江城這樣中下流戰隊的普通選手,在缪爾這裡隻會有一個“xx戰隊xx位置,擅長xx職業,最高x強”的模闆化印象。
這還是出于缪爾本身對于CoL電競的認真态度。
對更多的觀衆而言,葉江城這個名字,甚至算是陌生,換成職業ID【YeH】才能激起些記憶的水花。
這般來去無痕般的普通選手,在CoL中猶如過江之鲫。
退役手續并不多複雜,或是隊内談妥,或是交些違約金,簽約合同到期的,甚至可以自己在網上遞交個退役申請。
和親朋好友,死忠粉絲告别後,他們就褪去電競選手這個稍微有些光芒的外套,消失在茫茫人海。
缪爾聽過白窗講述這位好友。
葉江城在老家其實有些家底,父母親戚都是做餐飲的。
退役回家,對他而言并不是一個多麼悲慘的選擇。甚至從世俗些的角度來評估,他回老家發展,更有可能混出些名堂。
“……他退役,應該和BC,假賽的事情有關。”
說起這些,白窗異常的平靜:“他沒有明說。我‘之前’調查過,他們戰隊内部也有一些人參與假賽,但不能确定是誰。“
黑市上龐雜的信息中,白窗花了幾個月抽絲剝繭,終于摸到一絲可疑的線索。
他也曾向葉江城試探過這些,但對方閉口不談,白窗隻能作罷。
今天見面,葉江城特地約了個私密的地方,一上來就和白窗暗示了他們隊内的問題。
白窗也不是前世那個毛頭小子,待葉江城說完,他反問朋友的想法。
“我隻是和你說說八卦,你知道就行了。”
葉江城沒有前世那般落魄失魂,眼中反而迸射出精光,言語之間滿是複雜。
白窗對着缪爾難掩擔心的雙眼,斟酌後道:“他們戰隊的事情,不止一年兩年了。”
聯盟不是沒查,隻是沒有公開。
談話間,白窗把葉江城的贈禮從袋子中拿出來,還遞給缪爾看看。
“他們經理已經引咎辭職了,老葉主動退役算是兩清的态度,其他人還有不死心的,但現在也沒法上場。”
缪爾知道葉江城他們隊今年春季賽壓根沒有報名,對外宣稱内部調整,備戰夏季賽。
中下流戰隊這樣操作的不在少數,除了少數的死忠粉有所反應,甚至沒有激起多少水花。
缪爾幾乎是沉默着聽完白窗的叙述。
他能聽出白窗表面的開朗中,夾雜着的遺憾和難過。對于白窗這樣擅長自愈的人,有時候,比起言語上的安慰,安靜陪伴就是最好的舉措。
哒哒,哒哒,窗外的雨聲淅瀝。
白窗掀開早上起床時掩着的窗簾,窗外雨霧蒙蒙,白色的雨幕遮住了遠處奔流不絕的豐江,幾乎隻留下基地四周這方天地。
白窗垂眸,樓下院内的樹,倒是在雨中更顯翠綠生機。
“不說這個了,明天就是和JHA的比賽,我請的半天假已經夠長了,”他對着隊長做了個抱歉的表情,“5點要最後一輪賽前會議對吧,我記着的,趕緊走吧。”
缪爾和白窗一起,穿過走廊,和其他隊友在會議室中會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