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這漫漫長夜,你是要與貧道叙舊度過?”
“有什麼不可以呢?畢竟我在江婆婆那裡,聽大人的各種事迹,足有百年,若是叙舊,想來也是能叙上一叙。”
聞人雲山想到了那個養藤的老婆婆,應該就是這女修口中的江婆婆了。他擡眼看着那幾乎辨認不出的牌匾上的字迹,問她:“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
“自然,大人不知道嗎?”她笑了幾聲,笑得很假,聽着讓人頭皮發麻,聲音也變得尖細起來:“大人若是不知道,就該是不孝了吧?”
“知道的還挺多。”聞人雲山糾正她:“算不得不孝,頂多是不尊而已。”
“大人真性情,難怪江婆婆喜歡。”她話鋒一轉,變得淩厲起來:“你知道江婆婆是誰嗎?你知道她都做了什麼嗎?你明白她的心意嗎?”
不等聞人雲山回答,她更加狠厲:“你不是不明白,你根本就是不屑明白!你們男人,全都一樣!”
“等等,這夜深人靜,你喊什麼,不喊貧道也聽得見。”聞人雲山揉揉耳朵,勸她:“你要喊也可以,不要在貧道耳邊喊。”
“妖修也要懂禮貌。”聞人雲山揮了幾下袖子,那牌匾上的灰塵脫落,變得幹淨起來,隻是因為年代太久遠,又沒有人維護修繕,字迹确實看不清了。
“仙師當年低調,不過是遇到邪祟之事才出手擺平,這荒山野嶺,為何會有他的祠堂?”聞人雲山心頭也疑惑:“他來過這裡?”
“他去過什麼地方,大人不知道嗎?”
“貧道要是知道,還問你幹什麼?”聞人雲山說着,踏進了這破敗的祠堂中。
裡面處處積滿了灰塵,蛛網遍地,正中有一尊盤腿而坐的雕像,這雕像沒有五官,唯有一頭被紅色顔料染紅的頭發格外醒目,而且隻有這一頭紅發是幹淨的,沒有灰塵,像是有人擦拭過。雕像的膝蓋上雕刻着一根小小石頭棍,他不禁繞了繞自己手中的木棍。
“這片竹林不行,沒有靈氣,也沒有血氣,更沒有邪氣,不可能煉出什麼好法器。”
“這片花海倒是不錯,靈氣充沛,可惜邪氣不足,這法器啊,要靈,也要邪,最好是那種屍山血海裡侵染過得,才最佳。”
“你知道什麼是踏破鐵鞋無覓處,柳暗花明又一村嗎?瞧,這地下都是枯屍,流水在上,左山右湖,靈氣壓過邪氣,而邪氣聚而難散,這裡的樹木是好,但往往通體染過地氣才更趁手。”
“雖然是地上撿來的,但我敢保證,絕對是最好的法器。”
......
“大人,是觀像思親嗎?”
“那倒不是,隻是感慨。”
“哦?感慨什麼?”
“時移世易,許多事難似從前,至少,從前貧道可聽不得妖修說這麼多話。”他終于問:“你是自己出來,還是貧道揪你出來?”
“有什麼不同嗎?”這妖修,絲毫不怵。
“沒什麼不同,死得快和慢,都是死。”聞人雲山也很淡然。
“大人未免低估......”她的話音戛然而止,接着一聲悶哼,一根準确無誤地戳進那夜色中的虛無。
霎時,四周靜了下來。
不過須臾,祠堂牆壁上搖曳的燭火猛然一晃,一抹白色摔了進來,揚起一陣塵土,聞人雲山波瀾不驚,淡然地說:“在仙師面前,貧道可不想藏拙,你以為留一抹靈識在此,貧道就尋不到你的本體?”
他轉頭,接着眉頭一蹙。
地上的白衣女子,頭戴白色帷帽,身量纖纖,伏在地上的樣子更是顯出幾分柔弱,但聞人雲山可沒有什麼憐香惜玉的心,他眉心微動間,女子頭上的帷帽碎了個徹底,露出一張滿是黑洞的臉來。
聞人雲山面無表情地說:“你也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