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至于,打死他對貧道也沒什麼好處。”
“你這麼自信你打得過他啊?”
“當然。”
鹿野見他這麼自信,免不得要轉頭去看他的表情,結果他自信歸自信,卻沒什麼自信的表情。他不禁說:“你真的跟仙師不一樣。”
“貧道當然與他不同。”
“仙師少年意氣,高深莫測,你不一樣。”
“貧道怎樣?”
“你...”鹿野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來該怎麼形容,想了半天也隻能磕磕絆絆地形容:“你身上有一種,很張揚的内斂。”
“哦?怎麼說?”
“不知道,你跟我以前看過的某些人很像。他們位高權重,好似悲憫世人,但實際上每個人都有着自己的盤算,也有自己的底線,更重要的是,他們都很有手段,也絕不會手軟。”
“貧道從不慈悲,何來悲憫?”
“閻羅殿的鬼帝也不慈悲啊,但他看着就很悲憫。”鹿野終于感覺對了:“嚣張又含蓄,無情卻悲憫。”
“你見過閻羅殿的鬼帝?”
“我見過他的畫像,他藏在一片陰影之下,連眼睛都沒有露出來。我聽人說,他因悲憫蒼生而自願入世輪回,非得十二世不歸。”鹿野仿佛陷入了遙遠到虛幻的回憶之中,他的聲音柔軟,仿佛沉在天際的那些厚重烏雲,低低垂着,顯得缥缈:“雖然我隻寥寥見過幾次那張畫,但我無聊時總會卧在畫側,我那時不懂,為何一介鬼帝竟會入世輪回,直到後來我也遭難,才恍然大悟。”
“無稽傳言,豈可當真。”
“可就是有人會把傳言當真啊,還煞有其事的對待呢。”
聞人雲山想到了自己的推測,屬于這隻鹿無的窮盡歲月,可在天州,亦可不在天州,妖可以、鬼可以、仙神亦可以。
不可避免的,東照寺那八個大字又浮現在他的眼前。
非俗世物,何俗世劫。
他一恍神,見鹿野沒了動靜,他仔細将人轉過來,發現他睡着了,而在他轉頭的那順,一滴淚從他的眼角滑落,滴落聞人雲山的手上。他怔了怔,到底是沒再動,任由他靠着自己,在這瓢潑的雨天,讓他得以安眠。
“所謂觀山鬥雨,觀月移星,上可觀天,下可觀地,觀江河、觀湖海,萬物盡可觀,唯有一物,不可觀也。”
“你不好奇是什麼?”
“你罵我一句也比不說話好吧?”
“你再不說話,我就坐這裡哭了哦,要是你二師父問起來,我就說你欺負我!”
“......”
“好,我要準備開始哭了,你等着。”
“不可觀人心。”此時的聞人雲山鬼氣剛除,還算稚嫩,他戴着一頂不倫不類的純陽巾,襯得他黑得像一塊炭,他用無比嫌棄卻熟練至極的語氣說:“幼稚至極。”
“嘿嘿,其實這話也不是我說得,是你師父說得,你師父也是我師父呢。”
“那你的師兄豈不是也是師父的徒弟?”
“亂就亂一點嘛,不過就算再亂,我也是你的小師父,我教給你的劍法,當年在三門可是排第一的!”
“你自己都不會,是我自己學的。”
“那劍譜也是我給你的,就要算!”
“......”
“哎呀,下好大的雨啊,這場雨之後,天就會晴了,好天氣,最适合出門了。”
“去哪裡?”
“這世間,終究是聚散有時。”
......
“老道,你也睡着啦?你看,外面雨停了。”
聞人雲山告訴他:“沒有停,隻是雨小了。”
“我見你盯着外面的雨發呆呢,你在想怎麼出去嗎?”
“不是,隻是想起了一些故人舊事。”
“是仙師嗎?”
“......”
“雨停了我們就出發嗎?”
“等你傷好了再走。”
“小和尚怎麼辦?”
“貧道自有辦法。”
“好吧,你别動哦,我再睡一會兒。”
“嗯。”
山風驟雨,重巒疊嶂,間間星火,二三閑閑。
巨山石縫間,一抹白光悄然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