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野看着他一本正經,覺得他無趣,他歪在山壁上,看着這潑天大雨,問聞人雲山:“你說,如果無窮盡的活着,有意思嗎?”
“當然有,否則也不會有那麼多的凡人祈求長生了。”
“沒意思。”鹿野指了指面前的山:“其實這裡以前有個故事。”
“哦?”
“傳說,這裡曾經是個養蛇人所住的地方,他尤其愛好音律,總是在這山裡奏樂,有時候是吹笛子,有時候是彈古琴,更時常高聲歌唱。有一日,有個女子路過,見他在山頭高歌,對他有意,隔三差五要跑到這山裡來找他,可惜,女子的家中并不同意他們在一起。然後,幾經曲折,他們還是放棄了彼此。女子心有不甘,要與他私奔,約定在山下見面,但那晚大雨,山泥滾落,将女子埋了。”
“之後呢?”
“之後,這個養蛇人,另娶他人。可惜,妻死子亡。”
聞人雲山便說:“你是說,這陣眼,是這女子?”
“唯有怨氣不散,哀苦彌久,方才能作兇。”鹿野擺手:“你去破陣吧。”
聞人雲山沒動,他隻是幾筆做符,附于一根身上,接着将一根甩了出去。
“你人不用去啊?”
“你要知道,到了貧道這個境界,有些事情處理起來,不費吹灰之力。”
“你分明是想監視我。”鹿野說着往他身邊湊:“老道,你給我講講仙師吧。”
“沒什麼可講。”
“怎麼可能,你可是他帶大的!”
“那也沒什麼可講。”
“不管,我就要聽。”鹿野想到:“那不然你給我講仙師,我給你講我的主人吧?”
“沒興趣。”
鹿野軟磨硬泡不成,索性往他身上撲,用自己濕了未幹的衣服蹭他已經用靈力烘幹的衣服,又把他的衣服蹭濕掉。
聞人雲山起先還推他兩把,見他牛皮糖一樣扯了又黏上來,幹脆按住他的背,打算把他衣服烘幹。半晌,還是問他:“你究竟來自什麼地方?”
鹿野指了指頭頂:“天上。”
“仙人為何下凡?”
“落難了呀。”鹿野說得太幹脆,聞人雲山想信,又不敢信。
“你的主人,也是仙人?”
“當然了。”
聞人雲山一時,不知該怎麼相信,或者說,相信什麼。畢竟他雖說相信仙人存在,但總認為,仙人不該落難,也不會落難,又豈有入世之理。
可他也相信,鹿野絕非凡俗之輩。
見他不說話,鹿野就說:“我可不是妖啊,妖界現如今應該很亂吧,所以也有不少入世避禍的妖。”
聞人雲山不想跟他扯了,他把他的衣服弄幹,又撫上他的白發。
鹿野安靜地枕在他的腿上,望着山檐低落的雨滴,他終于給聞人雲山發了張好人卡,誇他:“其實你除了長得不怎麼樣,還是很好的。”
“......”
“你不高興啊?”鹿野看他面色沉沉,實話實說:“你太黑了,在我以前生活的地方,可沒有像你這樣黑的人。”
“哪裡?”
“天上啊。天上的神仙都長得很好看的,隻有冥界的那些鬼才會黑漆漆的,一點兒也不好看。”
“你見過冥界的鬼?”
“那當然了,你不知道嗎?冥界的那些大帝其實本質上都是神仙,都是一些作惡多端,殺孽纏身的神仙才會被選去做冥界的大帝。”
“如果貧道沒有記錯,早年間,這天州流傳的神州話本之中,就有這樣一個篇幅吧?”
“這是真的,不是話本!話本那是湊巧說對了,我可是見過的。”
“神仙也會殺孽纏身嗎?”聞人雲山懶得聽他再扯,又将他扯開,正巧一根也回來了。
“等雨停。”
鹿野本來想再跟他掰扯掰扯,但看一根回來了,就自覺轉了話題。
“老道你太厲害了,你竟然可以隔着這麼遠,就把陣破了。”他又湊過去:“你受傷了嗎?”
“沒有。”
“那你怎麼樣才會受傷?”
聞人雲山推開他的臉:“起開。”
閑話半晌,聞人雲山起身,站在山檐下賞了一會兒雨,回頭一看鹿野,已經睡着了。
他怕他又是留了一具軀殼在此,俯身細看,鹿野動了動嘴巴,似乎在夢裡吃到什麼好吃的東西了。
他定定看了一會兒,在他身邊撒了個符咒,自己轉身走進了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