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的眼睛!”凱特幾乎是朝格瑞吼道,“一個貴族老爺!一個大貴族老爺!格瑞!你帶回來了個什麼人!”
包紮完傷口、正在收拾東西的格瑞聞聲愣住,紅色的眼睛?貴族?
他下意識朝床上的男人看去,對方安安靜靜地昏睡着,輕緩的呼吸襯得那張面孔仿佛可以被人很輕易地傷害,或者說,這張臉本身就會讓人産生毀掉它、占有它、侵犯它的欲.望。
凱特觀察着格瑞的表情,害怕地反問:“你該不會又想留下他吧?格瑞!這和辛萊不一樣!這是個貴族!”
格瑞把東西放回去,脫下一直沒來得及脫的外套,走出房間,把腰上挂着的獵物扔在廚房,洗了洗手,捧了口水喝,“父親怎麼樣了?”
“用了辛萊的藥後就退燒了,”凱特太太把凍得僵硬的兩條鹿腿拖到一邊,“明天應該就能起來了,該死的胡德,要不是他,約翰也不會......”
凱特搖搖頭,明顯不想再提這件事,“你打算把那個男人怎麼樣?”
格瑞的眼眸斂下些,凱特頓時冒火,尖利了聲音道:“我不會同意的!你要是敢留下他,我就自己去告訴胡德和伍德!你這是在給我們帶來麻煩——”
“他是被辛萊打傷的。”
凱特太太的聲音被掐住了,瞪大了圓溜的眼睛,“辛萊?辛萊開槍了?他和辛萊認識?”
事情一下子複雜了,凱特太太的眼裡也出現了猶豫,辛萊是他們家的恩人,當然,這隻是凱特太太嘴裡念叨的。
實際上,他們家是辛萊的恩人才對,如果有需要,凱特太太也會毫不留情地這麼開口,就比如現在。
“那也不行!”凱特很堅決,“這個人不能留下,至少不能留在我們家,既然是辛萊打傷的......就說明他和辛萊有仇!”
“對!把他扔進森林,辛萊會感謝我們的!”
格瑞看着母親,歎了口氣,沒留情面地戳破她的面子話,“辛萊隻是打傷他,沒有殺了他,你知道的,這意味什麼。”
凱特啞言了,她當然知道這意味什麼。
她見過辛萊開槍,辛萊的槍口下,不會有人活下來的。
“他們一定認識,”格瑞自顧自地說,“而且關系很深,至少對辛萊來講,肯定是個相當重要的人。”
“格瑞!”凱特徹底憤怒了,“你在想什麼!你還要和那個人不清不楚到什麼時候!”
格瑞臉色變了,這一向是所有人心照不宣的事情。
沒想到會在此刻被凱特一把撕開來。
就像是撕破他們和辛萊之間搖搖欲墜的平衡。
“你以為别人不知道嗎!”凱特惱火地壓低了聲音,“也就是你現在還年輕,伍德願意用你,不然你早就被克拉依那個瘋婆子扔到火刑架上燒死了!”
格瑞表情難看起來,嘴唇扭曲道:“這是我自己的事,他們要是敢審判我,我就和他們拼了!”
“格瑞!”
凱特幾乎是不可置信了。
她的兒子,居然為了一個男人,要和整個莫爾斯村拼了!
神啊!
凱特嘴唇哆嗦着,胸脯重重起伏着,打卷的厚密棕發鋪在臉側,她就那麼瞪着格瑞。
格瑞重重地抓了一把頭發,屈服了,“我知道了,明天我會去問辛萊,除非是辛萊要留下他,不然我就把他丢進森林。”
凱特還是瞪他,但語氣上緩和了不少,“那如果辛萊要留下他呢?”
格瑞的視線移向窗外,今夜的雪格外厚,風中的雪花呼嘯着撲下,吞噬起一切,厚厚的雪層咆哮着淹沒了牆磚,瘋狂地覆蓋所有降臨在今夜的秘密,隐瞞洶湧在這之下的危機和動蕩。
深邃的森林裡傳來陣陣狼嚎,劃過黑暗的夜空,在寒風中回蕩。那不是凄涼的哀鳴、悲怆的長嗥,而是嗜血的野性、狂妄的宣稱,是對人類的進犯,遲早要跨過遙遠的森林和雪山,啃咬上它們一直垂涎的一切。
格瑞收回目光,“那就讓辛萊去收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