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利安想起伯裡還欠科技區錢來着。

他幹笑了兩聲，語速飛快，想把剛才的話掩飾過去，“如果你想找我借錢的話，我也很高興，看在認識的份上，給你打個優惠，肯定比銀行的利息低......”

“......”

特納打了下他後腦勺，給他物理閉嘴了。

一旁的辛萊都聽不下去了，隻能說這三人一個比一個不會說話。

有外人在的時候還好，至少能裝兩下撐撐場面。

私下裡一個緘默不語，一個噴子嘲諷，一個情商為負。

真夠災難的。

以後跟他們組隊的人有難了。

辛萊事不關己地想着。

“嗨，你們來了。”

熟悉的聲音響起，是弗米，正微笑着向他們走來。

辛萊剛想和他打個招呼，弗米的虹膜忽然由藍轉紅，升起一排排波動的藍色光線，網住了辛萊身後的伯裡，不容置疑地掃描完成。

辛萊幾人心中一跳，伯裡的臉色瞬間變化，辛萊根本來不及攔下，特納橫跨一步做好出手準備，劉利安驚怒出聲：“弗米你做什麼——”

“發現公民編号BL-17A36(N)，非法進入量子矩陣，非法使用量子廢料，非法改造量子廢料，非法破壞量子廢料......根據《科技區公民法典》第2025條第3款，我有權對你進行逮捕。”

話音落下，伯裡腳下的地面翻轉，出現一張磁力網，強烈的推力将辛萊三人彈開，周圍空間凝固封住了伯裡的行動空間，金屬地闆升起一條條閃着藍色熒光的遊動細線，就要鑽入伯裡的皮膚。

“弗米，停下！”辛萊第一時間開槍，可子彈根本進不去磁力網的範圍。

特納眯眼不語，一刀劈出，凝固的空間頓時破開，劉利安扔下幹擾器，一步上前把人拽出來。

弗米語氣驟然變冷，“幹擾逮捕進程，惡意破壞公共秩序——”

幾人腳下的地面同時翻轉，最糟的情況還是發生了。

辛萊神情沉凝，特納和劉利安皆是半步不讓，和弗米冷然對峙。

伯裡心中焦急，對他們說：“這事和你們沒關系，别動手！這裡不是廢品鎮，在學院你們沒有抗衡的力量！這是送死！”

“我接受逮捕！不要傷害他們——”

尾音被封在了掌心裡，劉利安全然不似之前吊兒郎當的樣子，淡定拿出武器，不容置喙地捂住伯裡的嘴。

他的态度和辛萊特納一樣，呼吸平穩到不可思議，眼神鎮然自若，語氣冰冷的話語一字一句叩在伯裡心頭。

“閉嘴，當雇傭兵就是來送死的。”

就在雙方劍拔弩張，緊繃的氣氛到達臨界點時，他們頭頂突然出現一陣嗡鳴。

螺旋槳的飓風絞碎了平靜的空氣，就是辛萊也不得不擡頭，判斷是不是科技區的非常規武器，把小型炮口對準了機翼，可這并非攜帶彈藥的直升機，因為艙門打開時，甩出的是一條鋼索，跳下來了一個人。

是個男生，正正好好落地在自己前方。

紅色的西裝外套，跳下來的時候翻飛得不太平整，後頸狼尾發梢隐在黑色襯衫領口，脖子上挂的黑曜石也甩到了後邊，被他的手指勾了回來，指節是冷色調的，像某種嶙峋的骨，撲面一種冷，竟讓辛萊閃過一絲雪山祭祀的感覺。

然後他回頭了。

辛萊看到他的第一眼是愣的，心裡無端冒出一個詞——捏塑感。

眉峰、鼻梁、下颌，每一處轉角都帶着一種強烈的捏塑感，仿佛有人用石膏打造了這具皮囊，割裂到讓人很難想象這樣的人有什麼靈魂。

辛萊想起了孩童時每日仰頭看到的那些白色雕塑，他們并不低頭，冷漠地望向更高的雪山，撫摸時是冰冷的，滑膩的，他們是神明的化身，是教典裡的寵兒和賜福者，天然地接受信徒的禱告和虔誠。

但他們不回應。

無數個黑夜，辛萊蜷縮在地下室，在殘破的雕塑腳邊入睡，他向他們祈禱，他向他們懇求，最後他向他們咒罵。

在被打罵後丢進外面的雪地裡時，他被凍得失去知覺，希望火焰能化開雪山，于是他咒罵神明，可依然沒有得到教典裡懲戒的烈火。

于是他知道這個世界沒有神明。

眼前這個人給了他近乎同樣的幻覺，但——

這個人的眼睛是紅色的。

白色的雕塑感塗上了顔料，塗上了紅色的眼睛，化開了。

像他曾奢望的那樣，用一把火點燃了雪山。

像很鋒利的什麼東西，極薄的唇角掀起一絲弧度，半阖的眼皮往上擡，睫毛張開了猩紅的瞳孔，左右微微滾動，他的面部緊繃又拉滿，他在笑。

一個強烈的靈魂在撕開自己的皮囊。

讓人産生迷蒙和幻夢的感覺。

辛萊的手指動了一下，他殺掉的第一個對手就是這樣。

那是一頭黑色皮毛的狼，眼睛是赤紅的，饞着可怖的貪婪和侵略，張着讓人膽寒的尖牙，他徒手跟它搏鬥，最後在怒吼中剖開它的脖子。

猩紅濃稠的血漿爆裂在雪原上，飛濺的赤血滾燙着他的眼睛和胸膛，他意識到他撕碎了一個生命，可自己的胸腔在為他歡鳴，劇烈震顫的神經讓他産生了感官幻覺。

或者叫，精神高潮。

那一刻辛萊的潛意識産生了一個想法。

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性想法。

——我要送他一束玫瑰

——把他在紅色的玫瑰裡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