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溪坐在驢車上有些恍惚,怎麼就答應了呢?
常新可比他小兩歲呢。
也還好答應了。
若真被嫁給了那家人他絕不會活的。
……
前些日子伯娘給他尋了門好親事,雖住得偏遠了些幹什麼都不方便,但願意拿出三貫錢娶他一個哥兒回去。
三貫錢那是他們那個時候的彩禮,到了路溪這時候尋常人家都已經要二兩銀子了。
起初路溪并不在乎,嫁給誰不是嫁?
嫁給誰都是過日子,一樣的起床下田,回家做飯,隻是被窩裡多了個人而已。
隻求夫家不要過于苛待他。
他聽伯娘誇那家人如何勤奮,隻是山裡開不出那麼多地才窮了些。
再看看角落裡沉默的父母,任由别人為自家哥兒的婚事做主一聲都不敢吭,窩囊至極。
路溪卻已經習慣了,堂叔們打罵他的時候他們隻是在一旁看着,有時候叔伯們打罵完他們也會上手。
看他們一臉讨好的應下這門婚事,隻覺果然如此。
沒兩天兩家人就湊一起翻起了黃曆,日子定在三月初三。
那家人的意思是早過門兩家人都能松快些,那家人多了勞動力,路家少了張吃飯的嘴,還能得三貫錢給堂弟娶媳婦。
白天表現得再無所謂到了夜裡還是會覺得“為什麼一定是他呢?”,“憑什麼他就要遭受這些?”
那人他見過了,瞧着比他大十幾歲,手臉跟老樹皮似的。
路溪想到以後要跟那人睡一個被窩就覺得惡心,不顧春寒披着薄襖上了山。
這會兒天還沒亮,路溪摸着黑上山卻不覺得害怕,反而覺得就這麼被野獸咬死了也挺好。
最起碼不用嫁給那樣的人了。
山上曾經住着一個獵戶,不過前些年獵戶在家中被老虎咬死了,留下十來歲的半大小子養在親戚家。
路溪在路口的樹樁子坐下,再往上走些就是常獵戶的宅子。
林子裡有蟲子叫,陰森森的。
山中寒氣重攏了攏不合身的薄襖,比起在這兒可能會遇到孤魂野鬼或者猛獸,他更不想回那個吃人的家。
月光凄涼,吸一口冷空氣眼淚便湧了上來,剛抽噎兩聲就聽林子裡傳來明顯不是蟲鳴的聲音。
路溪背脊發僵,連轉過去看一眼都不敢。
常新喘着粗氣從樹叢裡鑽出來,一張俊臉被樹枝劃了不少口子。
看着老樹樁上坐着的人以為是自己一夜沒睡眼花了,使勁擠眼才确定眼前人不是幻象。
“溪哥兒?”
路溪聽着熟悉的聲音愣了下,猛地轉頭不可置信道:“常新?”怎麼這個時候了還在山上?莫不是那家人又逼他上山打獵了?
被熟人撞見哭鼻子路溪臉皮一下子就燒起來了,辛好天黑看不着。
常新奔波了一夜,望着眼前人更加口幹舌燥了,“真是你啊,正好,省得我偷摸翻牆去找你了。”
這話什麼意思?
沒給他反應的時間,常新急切道:“溪哥兒别嫁,那家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狗娃他哥前年娶了媳婦給活生生磋磨死了,這一年都不到。”雖說是那娘子本就身子不好,但确實那家人天天讓人做重活、病了不給抓藥對人拳打腳踢的。
路溪聽完這句話心更涼了,然而更讓他心死的還在後面。
“狗娃沒錢,就商量着跟他哥一起娶個媳婦,一個被窩睡兩天!”
這些都是他在那家人後邊兒的林子裡藏了兩天聽來的。
常新語速極快,什麼話都秃噜出來了。
“你、你别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