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士不知道他和自家長官的關系,心裡喜歡,忍不住和他搭話:
“這裡還算好的,最好看的是城東那邊,全是商人住的,據說還有亞倫大人親手制作的物品。”
謝酴一聽,被他吸引了注意力:
“亞倫大人是誰?很厲害嗎?”
騎士也被他問得一愣:“你不知道亞倫大人嗎?他可是你們聖殿最厲害的人,據說他掌握着月神大人傳授下來的無窮秘密,連聖子都沒法得知。”
謝酴想了下,總算從記憶中搜出一号人能對上,他說:“是不是頭發很白,還帶着眼鏡的那個?”
騎士搖搖頭:“這我就不知道了,真奇怪。你既然見過亞倫大人,為什麼會沒聽說過他的事迹?”
謝酴假裝沒聽到,自顧自地問:
“你對城東很熟嗎?那都有什麼好玩的,可以跟我說嗎?”
騎士巴不得多和他說幾句話,見他那雙黑溜溜的眼睛望着自己,一時間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訴他:
“當然,我家就在那附近。其實好玩的就那麼幾個,比如邊境深海傳來的東珠,有拳頭那麼大,還躺在蚌殼裡,運氣好的時候才能看見。還有某種月獸的鱗甲,是陽光下看不見,隻有到了晚上才能看到,五顔六色的,非常好看……”
騎士一不小心就說得有些忘形了,連最前面的裴洛都聽到了些許字句。
他轉過頭,剛好看到謝酴仰頭望着身邊的騎士,騎士正眉飛色舞地說着什麼,謝酴臉上挂着乖巧的笑容,時不時點下頭。
裴洛沒說話。
他旁邊的布道官還在讨論這次傳染病爆發的症狀,裴洛轉回頭聽他講。
過了會,謝酴把消息都套得差不多時,突然發覺周圍人都停了下來。
前面有個騎士轉過頭,對謝酴說:
“神侍先生,前面公爵大人在叫你過去。”
謝酴唇角劃過絲幾不可見的微笑,轉頭和身側的騎士說了聲拜拜,便往前走去。
兩邊的騎士為他讓了一條路出來,最前面,黑馬不耐煩地踢了踢蹄子,坐在上面的公爵大人看不清面容。
隻有那雙鐵灰色的眼睛露在外面。
謝酴走過去,擡起頭,乖巧問:
“怎麼了,裴洛教父?”
裴洛看了他一會,問:
“你走累了嗎?”
謝酴臉上的笑容更加真切了點,眨了下眼:
“是的,我走累了。”
耶,終于有位置坐了!不用再走路了!
裴洛颔了下首,示意旁邊的騎士。
蕪湖,他就說,裴洛怎麼可能缺馬,剛剛果然就是故意不給他準備的。
謝酴笑吟吟地望着旁邊那個走過來的騎士,他牽着一頭——
小馬駒?
比在場所有人都矮了半個頭的小馬駒無辜地打了個響鼻,歪頭看向眼前的人類。
黑發黑眼,看着小小香香的。
小馬駒很喜歡。
裴洛的聲音傳過來:
“我叫人牽了頭小馬過來,你身高不夠,年齡也太小,這頭馬正适合你。”
謝酴臉黑了。
他和那雙水靈靈無辜的小馬眼睛對視了下,最終還是認命地爬了上去。
小馬毛發順滑,走得又穩又快。
謝酴其實覺得也還能接受,如果……如果他沒有跟在裴洛身邊的話。
誰懂啊!
周圍全是高頭大馬身姿挺拔的騎士,隻有他一個人騎着小馬混在裡面,真的很好笑啊!
謝酴感受着周圍那些小孩的目光在落到他身上時從崇拜變成了奇怪,心情非常複雜。
好好好,裴洛不僅警惕心控制欲超強,還非常記仇,一點虧都不肯吃。
可惡!
謝酴暗戳戳地記仇了,等有天,他也要叫裴洛騎小馬……不不,給他當馬騎!
——
到了城西,前面已經被疏散出了塊避險地。
空曠的千人廣場上擺滿了麻布,形容可怖的病人躺在上面,身上草草蓋着一襲幹草,不住呻/吟。
那些病人身上到處都是潰爛傷口,散發着詭異的臭味。
看到這幕,謝酴心情有些沉重。
但他的愣怔沒能持續多久,裴洛安排好人手後就去勘察源頭了,臨走前将一個水晶器皿交給了謝酴。
器皿裡金色聖水微微發熱,是裴洛身上殘餘的體溫。
裴洛說:
“跟着兩位布道官先生,不要到處亂走。”
見謝酴乖乖點頭,裴洛略一颔首,轉身走了。
兩位布道官已經站在了一起,将手中的聖水倒入一個巨大的透明酒壺裡,壺口紋着一條盤踞的綠蛇。
容器裡原本裝着大半透明的水,再将一管聖水倒進去,那水就變成了淡淡的金色。
再将那水從細長的壺口倒出,裝在盤子裡。
謝酴也得到了這樣一盤水,心裡有些奇怪,看樣子完全不需要他身上的聖水,那裴洛給他做什麼?
他也沒問,端着盤子走向了最近的病人。
那個病人已經有些神志不清了,嘴裡喃喃念叨着什麼。
謝酴不過走進了幾步,就聞到了難以言喻的臭味,怪不得那些在這裡幫忙的人都帶着口罩。
他強忍着味道,用橄榄枝灑了些水到病人身上。奇異的是,這水落在傷口處後,那些潰爛到深可見骨的傷口居然慢慢好起來了。
雖然不是立時見效,卻也比之前滲着組織液的樣子好了許多。
那病人緊皺的眉頭松開,渾濁的眼睛勉強睜開,望了謝酴一眼。
淚從他的眼角滑下,病人嘴巴動了動。
謝酴心裡很不好受。
他離開這個病人後,下意識摸了摸懷中那管聖水。這裡刺鼻的味道讓他有些喘不過氣了,就在他打算去向别人要個口罩時,無意中摸到了旁邊的手帕。
是剛剛裴洛給他擦淚用的。
那種難以形容的清香,帶着裴洛身上那股仿佛燃盡的灰燼似的味道,一齊湧入了謝酴鼻中。
他頭腦為之一清,整個人仿佛都精神了點。
嗚嗚嗚,這個香味。
想猶米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