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上了馬車,謝酴才後知後覺地回過神來。
……現在這個距離,是不是太近了點?
就算他之前刻意摟摟抱抱牽牽小手,也隻有極少數幾次成功,更多時候猶米亞隻會淡淡拉開距離。
像這樣近到連心跳似乎能聽到的距離,還從未有過。
他有點不安地從猶米亞脖頸間擡起頭,想從他身上下來。
猶米亞并沒有阻止他,隻是忽然說:
“小酴,我後悔了。”
“啊?”
謝酴有些不解地望着猶米亞的側臉,血珠凝在他優美的臉頰颌面上,讓謝酴感到了些許的陌生。
猶米亞視線落在了他身上,也許是因為逃跑動作太大了,謝酴身上那件矜持美麗的淑女白裙有些亂了。
腰間的束繩散開,胸口衣領往下滑,蓬松的裙擺柔柔觸着他的小腿。
黑發貼在脖頸上,謝酴投來的目光是那麼信任,帶着茫然的無辜。
像月光下的昙花,脆弱而不堪攀折的美麗。
猶米亞再開口時,聲音有些沙啞。
“我已經讓人在暗中保護你了,但沒想到還不夠。”
想到跟随他多年的布道官馮居然也背叛了他,猶米亞眉頭皺得更深了。
還有馮受刑前自認為說的那些“真話”也讓他很不高興。
【他會害死您!大人】
謝酴這才明白過來,原來猶米亞是為了他被拐出聖殿這件事在後悔。
他一下子有點感動。
“沒事的,猶米亞大人。”
想起剛剛猶米亞上馬車前那個動作,一定是因為太擔心他了才會……
不然他實在沒法解釋猶米亞為什麼會那麼做。
出于某種他自己都說不上來的本能,謝酴還是從猶米亞那個令人安心的懷抱裡出來了,端端正正坐在了一旁。
猶米亞沒有接他的話,而是用種若有所思的目光注視着他,片刻後才移開:
“回去後你需要時刻跟在我身邊,直到我把聖殿裡的人都排查幹淨。”
時刻嗎?
雖然謝酴也不抗拒,但追求自由的本性還是讓他感覺到一絲絲不舒服。
猶米亞沒有錯過他眉眼間的一縷抗拒,但這種反應他也早有預料:
“你私下喝酒了,小酴。”
謝酴面色僵住了。
他慢慢移開了視線,幹笑道:“……這個,我還沒試過這裡的酒,有點好奇。”
沒等他繼續編個理由,下颌上傳來了冰冰涼涼的觸感。猶米亞輕輕捏住了他的下巴,還是那種無法抗拒的力道。
“我理解的,小酴,回去後你想喝什麼酒跟我說,我那裡都有。”
“但不可以再随便喝别人的酒了。”
不可以再接受别人的東西了。
猶米亞輕輕吻了吻謝酴的頭頂,銀白色長發像蛛網一樣垂落下來,籠住了謝酴的視線。
“知道了嗎?”
既然你說喜歡我。
那你的目光,唇舌,還有那些甜言蜜語都隻能為我所有。
……在這個瞬間,明明應該感到高興的謝酴,卻不知為何顫抖了下。
他茫然了瞬間,又很快為猶米亞令人安心的懷抱而抛開了那縷疑惑。
猶米亞寬大的神袍籠在他身上,驅散了寒意,遮蓋了光影。
隻有他平穩有力的心跳聲不緊不慢地傳來。
“知道了。”
身穿白裙的黑發美人終究還是被表象迷惑,乖乖摟抱住了男人的腰,如同主動走入牢籠的白鳥。
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猶米亞放在他後頸上的手背隐隐閃過了絲紅芒。
——
“你聽說了嗎?聖子大人今天要在昴月廣場親自賜福!”
“唉,還不是這次傳染病,城西那邊的屍體都用推車推。”
“……如果不是加耶林公爵和聖水,這次還要死更多人嘞,這次賜福我要把家裡人都帶上。”
“我也都帶了。”
聽着身邊人熱切的讨論聲,翡蘊稍稍有些走神。
他抱在懷裡的小女孩察覺了,扯了扯他的頭發:“哥哥,怎麼啦?”
翡蘊回過神,對她笑了笑:“沒什麼,翡翡,還要不要吃那個糖?”
翡翡不滿地鼓起了嘴巴:“哥哥真笨,媽媽以前說過小孩子不能吃太多糖,你還一直給我買!”
她大病初愈,面色還有些蒼白,帶點小彎的頭發垂落在白裙子上。
翡蘊有點無奈,自從那次被謝酴救回來後,翡翡就強烈要求把她的頭發也染成黑色。
糖也不吃了,堅決要快點長大,嫁給謝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