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的眼珠在眼眶中轉動一周,落在李仙邈身上,忽而朝地面俯沖而來,在房内駐足一息,陡然拉高,卷着滾滾塵埃,沖破七号樓,疾馳而去。
這時,它的背上多了個人。
那是個少年,暗金的餘晖之中,他的頭發與衣服連成一片,鍍着層光的邊緣格外明顯。
監視者認出這人,這是方才還被綁在此地的李仙邈!
他本像枯草貼在角落,意識到這點,整個人都飽滿了,匆匆告知上司。
他的上司正是訓練組組組長,對方奉命而來的路上,聽到巨響,已然通過千裡眼術法得知此事。他站于高台,目光沉沉,盯着從七号樓飛出的海鷹。
“放!”他擡手一揮。
地面騰起一群身穿黑袍的弓箭手,瞄準海鷹,倏然放箭。
密密匝匝、鮮紅如血的氣箭裹挾着腥風,直擊海鷹。
海鷹長鳴一聲,收攏翅膀,刁鑽地避開。
再又一波箭來,它吐起狂風,一把吹翻,再像個炮仗,沿着來時悄無聲息撕裂的破口,鑽出去,飛走了。
而那些被它吹翻的氣箭紛紛朝地面沖來,蕩起的氣浪将下方站着的人打翻。
“噗——”組長站在最前面,此刻受到的沖擊力也最大,他把地面砸出個坑,生生吐出一口血水沫子。
正在此刻,忽聽四面八方響起大火灼燒建築的聲音,緊接着,一片噼裡啪啦的撞擊聲伴随着妖獸嘶吼聲遙遙傳來,耳朵被挂撓得厲害,舉目四望,原是數團火從海鷹,妖獸受驚逃竄了出來。
來不及思考戰域怎麼這副模樣了,組長心頭一驚,運氣站起,便要命人速速擒拿逃出來的妖獸。
這些妖獸不比鬥獸士都是些低賤的東西,其中兩頭赤火兔鹘更是有市無價,倘若就此跑了,損失不可估量。
不想地動山搖,一頭狂躁的青銅瀚海牛直直沖來,尖銳漆黑的牛角刺入他的胸膛,将他頂出數米遠。
現場亂作一團。
重明自打組長攻擊時就出了樓,它凝視眼前一幕,緩緩敲出個問号。
這一切都與預測不同,顯得荒唐得很。
現在也不知道是預測儀器出了錯,還是自己進入此界,乾坤大運出現細微偏頗,影響了李仙邈的命運。
乾為天,坤為地,所謂乾坤大運指得衆生的運、天地萬物、宇宙星辰的運轉規律等,其深奧程度,複雜程度,總局如今都沒能研究透徹。
前者可以用納米蜘蛛檢修,檢修不成,上報總局換新的便是,倘若是這後者,那就麻煩了。
之前一切推測都要作廢,重新進行演算,就連為此做出的種種計策也要再度籌劃。
不過後者如果反而使得李仙邈的命運峰回路轉,直線攀升,那它也就不必費力輔助,隻捎做好預防命運再次偏離的措施,就能回去了。
重明一番計較,去尋跑了的李仙邈,以便确定具體是什麼情況。
李仙邈的氣運中途陡轉,因而身上裹攜死氣,憑此特征,即便對方化成灰了,系統也能給他一粒粒扒出來。
重明很快尋到李仙邈。
正值日落,這小子在戰域攪和一通,此刻攜着縮至凡鷹大小的海鷹在一處私宅,等待月上中空,離開彎月島。
與他一起等待的還有一位年輕公子。
這人摟着一個漂亮侍妾,帶着幾個随從,着一身珍珠白法袍,兩隻眼睛微吊,眼下淤青,瞧來精神萎靡。
李仙邈道:“霄兄,那兩頭赤火兔鹘呢?你可别光顧着接應我,把它們落下了,否則我白白走一趟不說,閻廣那頭也不好交代。”
程霄捏一把侍妾腰間軟肉,道:“我怎會犯這樣的錯誤?戰域混亂時,便命裡頭我的人給弄了出來,你瞧。”
打頭的随從打開能裝活物的饕餮袋。
李仙邈往裡看去,隻見兩頭赤火兔鹘昏昏沉沉,趴在袋中。
他道:“多謝了。”
程霄道:“咱們誰跟誰,再則說了,若不是因為我,你怎會與赢廣打賭,招來這麼個破事。”說到這裡,他陰沉下臉,咬牙切齒,“赢廣這個小白臉,平日裡見他悶不出個屁,一出手就是個大的,我是小瞧了他……”
重明在暗處聽着,聽到這裡就明白李仙邈不是技不如人,輸進賭場,而是另有原因。
這小子真是年少狂妄,無法無天,改天做了棺材瓤就老實了。
它把這一細節同對方之前的狀況輸入預測儀器,預測出來的發展符合現實走向,如此,說明預測儀器無錯,原因在于後者。
不過對方的命運并沒有峰回路轉,直線上升,反而更差了。
在沒有經曆戰域劫的情況下,原本的壽命被打了對折,頂天活上一年半。
得抓緊時間綁定,晚了,别說它,就是神仙都救不了對方。
重明琢磨這個事情。
經過前面一遭,它也發覺好言勸說行不通,不如取個巧,利用虛拟現實技術,創建一個适合的場景,叫對方身臨其境地體驗死亡,然後借助對方滋生的強烈求生欲,一舉拿下。
不過基于技術要求,它需要給對方按一個神經接口。
真是科學不如修仙,畢竟修仙想拉人進幻境就進幻境了。
“唉——”
重明看着對方飽滿的後腦勺,想:要跟對方溝通一下,總不能偷偷摸摸把神經接口“啪”一下按他腦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