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狹窄,空氣稀薄,看來他在五重棺椁裡面。
他這種身份的人死了,用的都是四重棺椁,即三層棺,一層椁。最内一層棺放置屍體與陪葬品,這些陪葬品通常是生前喜愛之物,另外兩層棺,與一層椁,不必多言,除了加強保護,放置其它陪葬品,例如靈器、衣服、飾品……還有祝福等意義。
李仙邈摸向腰間,找到煙袋。
這也充作了陪葬品。
他從煙杆一側抽出細長刀刃,指上用力,尖刃探入厚重敦實的金絲楠木内棺棺蓋,鑿出一個孔來,以此為基點,切碎上半身内棺棺蓋,掀去碎屑,一刀鑿入第二層棺……
李仙邈手指上的“皮”全破了,露出腐爛血肉,他彈去一身碎屑,這比重明那堆亂糟糟的衣服還叫他忍受不了。
他撐着棺沿,坐起身來。
密封的墓室,空氣也是稀薄,不過較之棺材裡面要好上許多。
他收了刀刃,遂也收起煙袋,借着牆壁上面,燈枝條間的夜明珠珠光,從棺椁中找到玉溪宣紙,撕下一截,粘合手指上破損的“皮”。
做完這一切,李仙邈神情倦怠,默默飲酒。
他那陰魂不散的系統大抵片刻就會尋來。
.
岩峰上的岩石均在天雷之下表面炸開,撲出數片粉末,空氣裡面殘留着天雷過後的濃重火石味,熏得人鼻腔發癢。
李成安兩人甫一靠近岩峰,便覺背部沉重,猶壓巨石 。兩人掐訣運氣,卸下一些負擔,費力擡頭,朝前方看去。
黑漆漆一片,什麼也瞧不見,聽不見。
修士胎息期已然可以開啟神識。神識,修士的另一雙眼睛與耳朵,等同于怪的慧眼與金耳。然而他們鋪開神識,仍然不得期間光景,非但如此,不過呼吸之間,他們的神識反倒糊上一層霧氣,連帶着周遭也無法探明了。
李成安率先收回神識,然而收回,依然無法驅使霧氣。
玄風衛隊長憂心忡忡,道:“主子,我這便請醫師過來……”
李成安已然明白霧氣所謂何物:“煞氣蘊起的霧氣,過些時候便好。”他緊緊盯着岩峰,“此事莫要向夫人提及。”禁地有變,或許乃陣法引起,仙邈白白犧牲了,
玄風衛隊長正要應答。
一道銀白的光芒忽然劃破黑暗。他驚了一下,可惜那道光芒去得太快,來不及看清,就從眼前消失。
.
精密墓室,不知日月,珠光盈滿整片空間,琳琅滿目的家具與飾品,流光溢彩,分外精美。
偌大棺材呈于主室,數個活靈活現的紙紮人,立于門外。
秋日一陣冷風從墓穴升天口竄了進來,紙紮人發飾、衣袖被吹得呼啦啦作響,臉頰之上的兩團紅暈,化開似的,顔色淡上些許,主室結實的雕花房門,被風撞開,灌入室内。
李仙邈從棺椁裡面出來了。
他依靠在棺椁左側,仰着腦袋,雙臂搭在椁沿,食指勾着酒葫蘆綁繩,一晃一晃,數着時間。
此時,聽到動靜,側頭朝門口看來。
冷風卷起幾縷發絲,他看到室外一個大丫鬟模樣的紙人眼睛忽然亮起,随後,猛地朝内撲來。
李仙邈面不改色,看着異象。
紙人并沒有撲進來,直直倒在地上。
重明從對方腦袋裡面幽幽鑽了出來。
李仙邈審視重明,對方此刻換回了初始模樣,銀白且簡潔。他緩緩勾起嘴角,笑道:“玩夠了?”
重明飛到了他的面前,上下把他一打量,道:“宿主,我好想你。”它蹭到李仙邈左臉,冰冷外殼輕輕貼貼。
李仙邈擡指推開了它,笑容隐去,道:“我不想你。”
重明像個溜溜球,滾出去數米,又滾了回來,道:“宿主,你的選擇并非最好的選擇,十年後,貪狼星陣依舊無法保住家族。你隻有回到既定命運,成為靈界第一人,方才能夠護住家族。”
李仙邈道:“為何?”
重明回答:“現在不能告知宿主,等到宿主修為達到一定境界,我一定會告知宿主。”
“什麼境界?”
“系統不會騙宿主,請相信系統。”
幾日未曾沾水,喉間太幹了,刀刮似得疼,即便飲酒潤了喉,依然無法緩解。
李仙邈不太想張口說話,他用心念道:“這等糊弄人的話,你倒是信手拈來。如今陣法不僅殘了,陣眼還被你傷着,我即便再以魂修複陣法,陣法威力也不如從前,你說,接下來要如何是好?你拿什麼賠,别拿方才那話說道,既無實證,何以為信。我倒還要說你,打着我好的旗号,加害于我,于我家族。”
長長一段話結束,對方沒有反應,安靜無比地漂浮半空。
李仙邈:“心虛了?”
對方依然沒有反應。
李仙邈淩厲眼尾挑起不耐。
重明終于知曉他在用心念對它說話。“宿主,心念交流功能關閉了。你想說什麼,請直接跟系統說。”
李仙邈站直身體,今日終于正視它了。他問:“你能量不夠了?”
重明驚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