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明道:“宿主難道怕了他們?”
李仙邈仰頭,放聲大笑,道:“對啊,怕了。實不相瞞,我雖然願意承擔行差踏錯的後果,但我并非不怕。我說過了,我就是個平庸的人,看似看破一切,實則什麼也不曾看破,依然深陷塵世,對于某些事物放不下,舍不了。”
“宿主不是一個平庸的人,宿主這樣很好,如果大徹大悟,斷絕一切,那才是不好。”不好到總局甯可退而求其次,也不會選中你。
“總而言之,宿主别怕,系統保護你!”
重明這話說得抑揚頓挫,頗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
李仙邈的笑容慢慢從臉上褪去,他變得沉靜,轉過身打量它一番,道:“就你現在?”
重明小聲道:“我有了能量就能保護宿主了。”
重明小心翼翼瞅對方,瞅上一會,朝對方的面門飛去。“我會很快恢複能量……”
它未曾清理球面的青泥,通體髒兮兮,李仙邈眉頭微蹙,後退了一點,道:“站住。”
重明慘遭嫌棄,半空刹住了。
李仙邈取出手帕,仔仔細細把它擦了幾遍,擦得锃亮,方才收手。他眉頭舒展,垂指燒了手帕,道:“合格的系統應該跟宿主保持一定距離,不是嗎?”
重明隻當沒有聽到這句話,掃視周身一圈,由陰轉晴,開心地圍繞對方轉圈,道:“我宣布,李仙邈是我最好的朋友。”
“誰稀罕。”
“我稀罕。”重明來到李仙邈面門,這次沒有被呵斥住,它輕輕碰碰對方鼻尖,又在空中滾來滾去。李仙邈眼花缭亂,道:“你這是在做什麼。”
重明道:“賣萌。”
李仙邈:“?”
重明滾了半天,終于停下,它道:“我很快就會有能量了。宿主,你不要趕我走,也不要逼我解除綁定,我存在的價值就是撥正你的命運,如果我不能做到,那我就是沒有用的系統,會被淘汰。你就做任務吧,任務對你百利而無一害。”
重明知道自己沒有辦法強迫對方改變想法,于是采取軟攻——向對方賣萌。
對方都能因為它萌,既往不咎,放它離開,那也能因為它萌,改變想法,接着做任務吧?
重明抱着僥幸心理。
為了增加成功率,重明賣完萌,又軟着聲音,開始撒嬌,“求求宿主了,你最好了,我好喜歡你的,你就滿足系統這一生一次的請求吧。”
李仙邈:“……”
李仙邈接住重明,摩挲重明光滑冰涼的外殼,過了片刻,道:“可以。”
重明怔愣,片刻,超大聲的哇了一下,它在李仙邈手心跳了幾下,好話不斷。“宿主是不是萬界總局第一好宿主?是的!我好開心……”
李仙邈道:“不過從今天開始,你不許再換本體顔色,也不許再穿衣服。”
晴天霹靂。
重明呆在原地,動也不會動了。
李仙邈把它裝入袖中乾坤,來到主室,順着棺椁,摸到密道開關,輕輕一撥。棺椁朝左移開,露出一個朝下凹着的青色石闆,兇猛的鷹圖鋪滿整張石闆。
他從棺椁之中翻出引血符,一掌擊在胸口,心髒抽痛,咳出一口血,符紙吸收了血,由白轉紅。
李仙邈念出幾句生澀咒語,雙指夾着符尾,朝前抛去,符無火自燃,燃到最後,提煉出來純粹的心頭血。李仙邈一道掌風将其送至未曾點睛的鷹眼部位。
鷹宛如活了一般,傳出一聲高亢的鳴叫……“轟隆”一聲,石闆消失,顯出一條盤旋而下的漆黑狹窄走道。
正是密道。
密道由來已久,原是工匠修建完了墓,怕被墓主親友活封于墓中,作為陪葬品,特意留下的逃生路。
李家不興這套,多年前,李家老祖死後,李家請工匠造墓,動工前,告知不存在活人陪葬品,但工匠不信,偏生留了逃生路,被當時的家主發現,大動肝火,真要拉這些工匠陪葬。
老夫人不忍如此,一面勸他,工匠被坑多了,所以有此戒心,一面又說,墓有密道是好事,萬一死去的親人得到機遇,死而複生,也得以離開。
最後又道,世事難料,萬一李家以後遇到不可避免的災難,族中後輩進墓避難,也是極好,料想那些敵人也不能想到族中後輩進墓避難了,死去的親人無一例外,都是極其寬和大量之人,庇護後輩,他們都會願意。
于是,從那之後,每個墓都默許了工匠修建密道,等到完工,密道做了加密,隻容李家人通行。
穿過狹長黑暗的密道,推開随着石牆消失而無鎖的玄黑石門,大片大片的日光撲來。
李仙邈磕上眼睛,複而睜開,方才适應了光線。
密道居然橫穿幽瀾谷,出口在幽瀾谷左側落日山山中一個不起眼的洞穴。
山間幽冷,緊随日光而來的是深秋的蒼意,鼻尖纏繞着樹木清苦的味道,李仙邈踏出洞穴,望向生機勃勃,陷入一片綠意的幽瀾谷。
重明回過神來,蔫蔫從李仙邈袖中乾坤飛出,道:“宿主回家向父母報平安可以是可以,但不能明目張膽,最好隻有宿主父母知道你活着的消息。我現在沒有能量,假設有人認為宿主起死複生是有什麼至寶,不惜代價,對宿主出手,甚至引起雲上島嶼那些人的關注,我沒有辦法保護宿主。”
李仙邈道:“好。”
李仙邈與重明一個想法,他戴上從棺椁裡面順手拿出,有着遮掩容貌、身形、氣息的黑紗帷帽,使用瞬移符,往幽瀾谷去。
重明沒有能量,現在連在外人面前隐身也做不到了。它左右看看,飛到李仙邈左肩窩着。
李仙邈側目看它。
重明:“謝謝宿主!宿主辛苦!比心心!”
李仙邈移開目光,徑自趕往幽瀾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