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少清從冷藏箱裡拿出一個針頭,對準汪雨手臂的血管紮了進去。
這是今天抽的第三管血,粘稠的黑紅色血漿如紅酒一樣裝滿半個針筒,陳少清晃了晃,隐約可見血液中纖維樣的絮狀物。
他将被子重新給汪雨掖好,轉身紮進了另一頭精密的儀器上。
陳少清取下黑框眼鏡,右眼對準儀器上的超微顯示鏡,被放大了千倍的玻片下,一個“∞”形狀的細胞正在血液上跳動。
藍紫色的汞燈光下,那雙冷棕色的瞳孔愈發凝重。
陳少清重重歎了口氣,他将三次的檢測結果輸入光腦裡,然後設定密碼,系統鎖死。
等做完這些後,終于可以喘一口氣,他閉上眼睛,捏了捏眉心,半分鐘後,重新睜開眼。
汪雨躺在病床上依然沒有醒的迹象,陳少白窩在沙發裡換了一個姿勢睡得更沉。
陳少清從凳子上起身,走到一處落地玻璃上。
在他靠近的一瞬間,一整片玻璃悄無聲息地緩緩滑開,下一秒,他的身影消失在實驗室裡。
玻璃内的空間縱深十米,是一個四面都貼滿金屬的方盒子,而這裡則是整個地下實驗室的核心中樞。
陳少清打開第一層屜櫃,将裝有汪雨血液的冷凍盒放進去,然後又拉開第二層,從森森冷氣中抱出一個足有一臂長的長方形鐵盒。
鐵盒打開,裡面是一隻左手,更準确地說,是一隻機械手神經。
“機械臂是現代醫學科技中運用最廣最深的外骨骼設備,通過神經元的連接,已經可以實現機械臂與原生手臂的等同,
所以在座的各位,哪怕在戰鬥中沒了手沒了腳,隻要你還有命,我們基地研究醫院就能為你量身打造你的金剛狼戰甲。”台上人幽默的話成功引起底下一衆青瓤青年的哄笑。
原本沉悶枯燥的氣氛登時活躍起來。
“王教授,”盛蕭舉手,偏要找茬兒,“我要是不想讓人看出我的是機器手怎麼辦?”
王德淼瞪他一眼:“那你就别受傷!跟着你老大好好練練本事!”
盛蕭撇嘴,悻悻放下手。
王德淼用力按了按手上的遙控器,屏幕上的機械臂變成了神經纖維圖。
“除了可視的外骨骼設備,目前基地醫院已經開始研究可植入人體内的機械神經……”綿長的聲音從播音喇叭裡清晰傳出。
“機械神經……”方顧嘴裡嚼着這四個字,手掌握住,打開,又握住,又打開。
大腦思維可以被捕捉,可以控制機械神經的活動運行,那麼脫離“大腦”這個特定區域的思維是否可能被捕捉?
如果一個人的思維以腦電波的形式存在,那将來會有機會在一個人造生命體上重新“活”過來嗎?
喇叭裡的聲音喋喋不休,但沒有一句可以給方顧答案。
“老大,”盛蕭湊過來,沖着方顧眨眼,“我有一件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方顧正心煩,連一個眼神也沒分給他:“不該講的就别講。”
盛蕭心梗,轉頭去煩另一個人。
“岑教授,我有一件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你說。”岑厲微微側頭,洗耳恭聽。
“嘿嘿,”盛蕭傻笑兩聲,神秘兮兮地說,“你看了這個就明白了。”
他伸長手臂,握拳的手從方顧眼跟前穿過,在岑厲的面前攤開。
汗濕的手掌上靜靜躺着一枚銀光耀耀的五芒星。
“我加入你們啦,隊長!”盛蕭誇張地做着口型,最後兩個字隻敢在他的舌頭下喊出。
“嗯,歡迎加入我們。”岑厲朝他友好地笑了笑。
但他寡淡的反應明顯不讓盛蕭滿意。
盛蕭突然轉頭,沖着後面的兩個人求證:“你們都知道了?”
他晃了晃手掌,銀色的五芒星在光下閃爍。
陳少白聳聳肩:“從你坐進這間屋子就知道了。”
旁邊的汪雨蔫兒蔫兒地點頭附和。
方顧哼笑一聲,用不可說的目光瞥他一眼。
盛蕭默默回過身,坐在座椅上自閉。
他還想給老大一個驚喜呢,沒想到他們早就知道了。
也是,王老頭的課除了剛進來的新兵蛋子願意聽之外,也就隻有即将出任務的人會被強制過來溫故知新。
而方顧、岑厲、陳少白、汪雨,還有他盛蕭,就是那個即将在一個月後出發的“擱淺人”。
三天前,他渾身臭汗的站在黑塔頂層上,元帥宋平州将這塊五芒星章遞給他的時候,他還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原以為會成為當日在會議廳為他的魯莽而褫奪肩章绶帶的懲罰,不曾想卻是另一條走向榮耀輝煌的英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