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我來撐着,你把你臉上的傷處理一下。”陳少白皺着眉,手臂從汪雨頭頂撐過,俯身去抓毛毯的一隻角。
“我沒事兒,”汪雨拽着毛毯不松手,“隻是擦破點皮兒,不礙事。”
“防彈玻璃的碎渣子裡摻了穿山甲畸體的粉末,你要是一直不處理,不出三日就會流膿爛臉。”方顧面無表情地盯着汪雨,聲音冷淡。
汪雨立即将毛毯塞到陳少白手上,語氣鄭重:“我馬上處理。”
“方顧,沙塵暴馬上來了,我們是沖過去還是……”
“沖過去。”方顧直接打斷岑厲的話,他突然松開安全帶,傾身朝駕駛位偏去。
“我來開。”轉動的方向盤被一隻手握住,一道陰影從頭頂蓋下。
岑厲偏頭,傾身過來的窄厲黑眸裡彌漫着慎重。
“我們已經進入漩渦中心,現在撤來不及了,我來開。”
方顧從容地說完,最後一個字落地時,已經和岑厲換好了位置。
儀表盤上的紅色指針直接飙到最高點,引擎聲如炮彈一樣點燃,在一片狂沙暴風中,一抹軍綠穿梭其中,仿佛獵豹在公路上碾開一條深深的痕迹。
汪雨死死拽住車門把手,眼睛一錯不錯地盯着後視鏡。
在劇烈搖晃的視野中,一個十米高的巨型龍卷風正跟在他們後面窮追不舍。
真是要了人命!
汪雨的心在淌淚。
極緻的緊繃中他的思維反而開始發散。
他想到了羅布林卡雨林裡追殺他的蛇人怪物,想到了紅橙黃旅館裡冷冰冰的白熾燈,甚至還想到了黑塔上那盞永不熄滅的紅。
五光十色的記憶碎片裡卻始終蠻橫地蒙着一層灰蒙蒙的黃沙,突然,光影熄滅,頭頂穿來一陣鈍痛。
汪雨一下子清醒,卻猛然發現他整個人幾近騰空!
狂暴的利風吹得他睜不開眼,隻能勉強從眯縫的右眼中看到飄在空氣裡的模糊綠影。
“小心!”
他聽到了岑厲的急喝,緊接着便是天傾地倒,沒了意識。
黑暗中,一雙眼睛突然睜開,猩紅的豎瞳冷冰冰地轉動,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染上溫度。
意識一點點回籠,心髒的跳動聲在黑暗裡異常清晰,耳邊吹來一陣風,接着,汪雨便聽見了風裡模模糊糊的人聲。
視線裡出現一點猩紅,煤灰味兒從風裡鑽進鼻孔,汪雨的眼睛盯着空中飄飛的紅猩,躍過玻璃窗,來到了一牆外的堂屋。
“這些都是涸澤沙漠的資料,你們都看看吧。”一大摞被回形針别住的泛黃白紙被顫巍巍的手遞到方顧跟前。
方顧接過,紙上“偵測記錄”四個字躍入眼中。
王水默搓了搓半僵的手,擡起屁股,将木闆凳往裡挪去一點。
葫蘆樣式的炊暖竈裡蜂窩煤冒着橙黃色的火,竈爐裡的熱氣貼着陳水默的腿根兒往上湧,他冰涼的後背才終于有了一點溫度。
鐵煙囪裡一茬一茬地往外噴白汽,竈上的火爐子放着一個燒黑的壺,壺嘴兒裡也湧出一串咕噜噜的汽兒。
“都是老一輩的人收集來的,也不知道……咳咳……咳咳咳”
一卷卷往上湧的氣浪被急促的咳嗽聲沖斷。
王水默握拳抵在自己嘴邊,咳得肺都快出來了。
坐他旁邊的盛蕭趕忙幫他順氣兒:“老站長,你沒事吧?要不喝口水?”接着順手從竈台上端來一個缺口的茶盅。
“沒……咳……沒事兒。”低着頭的人擺擺手,嘶啞的聲音裡似乎黏着粗砂。
“老毛病了,一到沙暴天就咳得兇。”陳水默無奈,擡起頭,露出一張蒼老褶皺的臉。
“大家喝茶喝茶。”他憨厚地笑笑,提起竈上咕噜噜響的壺,往每個人的茶盅裡都摻上了滾水。
滾水如潑油辣子一樣,一到進去就将裡面零散幾粒幹茶葉沖開,一股淡淡的黴味兒沾着茶香一起冒了出來。
陳少白皺着眉盯着盅口漂浮的碎茶葉,抿了一小口,就幹脆利落地又放回了原位。
“這茶葉是幾年前我一個老朋友帶來的,說是泸地的特産茶,”王水默灌了一大口進肚,濃郁的苦茶沖淡了口腔裡揮之不去的土腥。
“我這個人以前是吃不來茶的,但在這裡生活慣了,現在到是離不開了。”他笑了笑,一盅茶在他說話的間隙已經見了底。
“王站長是蜀州人?”岑厲随意問了一句,端着茶盅,吹開浮在水上的碎茶葉,輕輕喝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