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完話,榮蘊就告辭回二房。剛過西角門,就聽到二房的院子裡傳出來一陣嘈雜聲,進了院子,正房外連個守門的婆子都沒有,東跨院的月洞門外卻擠滿了人。
蘭姨娘正對着華哥兒的乳娘發火:“沒用的東西,小少爺嗓子哭啞了都哄不好,慣會在二爺面前搔首弄姿,我打不死你個小賤人!”
乳娘是個二十來歲的婦人,長得算是清秀,為人老實,就跪在院子裡任蘭姨娘大罵,都不敢吭聲。蘭姨娘自己就是憑美色争寵的,身邊伺候的人稍有姿色都會被她打壓。況且這個乳娘還是榮江特意找的,她早就看不慣了,一逮到機會就發作。
榮蘊厭惡的皺眉,貼身丫鬟漣漪忙上前大聲道:“大晚上的吵什麼,還不趕緊歇了去,還有你們不做事了,都杵在這兒看什麼。”
一衆仆婦看到是出嫁回來省親的二小姐都噤了聲。榮蘊出嫁前就已經在管二房的事了,精明能幹,将二房上下都管得服服帖帖的。
蘭姨娘以前沒少在榮蘊手下吃虧,現如今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她可不怕榮蘊了,陰陽怪氣地道:“喲,是二小姐啊,您弟弟鬧覺呢,您也多擔待點兒,沒了他您以後回娘家都沒個去處。”
榮蘊看了眼哭鬧不止的華哥兒,掀起嘴角笑了笑:“想繼承榮家?得看他有沒有那個福分,日子還長,姨娘也不要得意過早,當心竹籃打水一場空徒惹人笑話。”
“你!”蘭姨娘大怒,榮蘊分明是在詛咒華哥兒長不大,自己卻不能對她發作,氣得回屋摔了好幾套自己喜歡的青瓷茶具。
“那邊又怎麼了?”榮蘊進到正房,李氏正坐在梳妝鏡前的繡墩上梳頭,夏荷在幫她拆發髻。
“華哥兒又驚着了,蘭姨娘叫下人都過去守着,說人多陽氣足,精怪什麼的自然就被吓跑了。”李氏揮手,讓伺候的夏荷和秋菊都退出去。
榮蘊見不得蘭姨娘如此不懂規矩,生氣地說:“母親,她三天兩頭拿孩子鬧事,您也由着她?她真把自己當夫人了是吧!”
“好了好了,她生下了華哥兒,你父親能不寵着她嘛,我還能如何?你也别生氣,你父親答應我了,族譜的事一過就把她送走。”李氏上前安慰榮蘊,她心裡高興女兒為她鳴不平,也就不生氣了。
沒想到榮蘊聽了她的話卻更煩躁:“子嗣子嗣,又是子嗣,兒子真的就那麼重要嘛?”
李氏把榮蘊抱在懷裡,像小時候一樣哄着她:“蘊姐兒,子嗣不重要,但對我們女人尤其重要,沒有子嗣,你在齊府就站不住腳,這次,你就聽你父親的吧。”
“母親,您知道了?”榮蘊從李氏的懷裡擡起頭,驚訝地看着她。
那晚談話,榮江說要等問過榮蘊再做打算,李氏就猜到了。李氏知道榮蘊的心結,同是女人,她當然知道給自己的夫君納妾有多難,可這也是目前唯一的辦法了。
“蘊姐兒,對男人來說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得不到的東西是能惦記一輩子的。他想要的,你主動給他,時間一長,反倒不覺得有多喜歡了。你隻需記住,你是他唯一的娘子,跟他攜手一生的人是你。”
榮蘊聽着李氏的話,若有所思,真的是這樣嗎?她想象不到齊天揚不愛榮茵的樣子,如果真的有這樣容易,她到願意試一試。
深秋的太陽尚還帶着一絲溫度,徐婉瑩從玉竹院請安回來時路邊冬青樹上的霜已經化了,陽光暖融融地照在身上,讓人忍不住想喟歎幾聲。
秋月不停搓手,終于感到手腳有了知覺,等小姐請安時她差點被凍僵:“小姐,老夫人都說了不必日日去請安的,三小姐和四小姐今日就沒去呢!您多睡會兒不好麼,外面那麼冷。”
徐婉瑩瞪了她一眼:“這能一樣麼,她們姓什麼我姓什麼?我要想在這府裡過得好全指望老夫人和大舅母,可不得費勁讨她們歡心麼。”
“這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兒啊,日日風雨不斷的,鐵打的人都受不了。”原本以為到了榮家日子就好過了,沒想到沒有了繼母的苛待,卻也還要讨好王氏和羅氏。秋月替小姐感到難過,怎麼到哪兒都過不了好日子,要是夫人還在就好了。
徐婉瑩平靜地道:“要不了多久,等十一月我及笄後,外祖母就會給我說親了。”這也是徐婉瑩打定主意賴在榮府的原因,要是留在安慶,她的親事就是由父親娶的繼室說了算。
想起繼母的苛待,徐婉瑩氣得手指發抖。母親去世不到一年,父親就迫不及待娶了當地豪紳的女兒張氏為續弦,一個跟哥哥年紀一般大的女子。父親對張氏可謂言聽計從,對她和哥哥都不如從前了,張氏懷孕後,父親對自己和哥哥更是不聞不問。
她堂堂知府家的嫡小姐,連月錢都沒有,每日都要到張氏的房裡晨昏定省。張氏懷孕了要喝豆漿,就讓自己半夜起床泡豆子,那麼多丫鬟仆婦不用,就偏要支使自己。哥哥更不用說了,一個傻了的公子,整天都被關在偏院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