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五,是鴻胪寺卿楊大人母親的六十大壽,請帖早早地就送出去了,榮府自然也收到了,意外的是這次請帖上寫了榮茵的名字。
楊大人位高權重,妻姐還嫁入了鎮國公府陸家,自己又是當朝首輔嚴懷山的得意門生,來往的俱是有頭有臉的人物。王氏看到請帖愣住了,她沒想過楊府會特意邀請榮茵,或者說她以為經過退親的事後京城叫得出來名号的勳貴世家都不會求娶榮茵,在她眼裡,這個孫女已經失去了利用價值。
所以才會和李氏商量将榮茵遠嫁,至少要保住榮蘊與齊府的親事,再加上她讨厭這個孫女,自然也不希望她過得好。但其實榮茵嫁得好對榮府是大有裨益的,以她對榮清的看重,至少榮清的前途就差不了。
王氏左右衡量了一番,決定這次赴宴帶上榮茵。榮茵名聲是差了點兒,不過容貌卻是實打實的出衆,想來攀附高門大戶,還是有可能的,因此還吩咐李氏着人給榮茵做了幾件新衣裳。
初五這天,範媽媽挑了一件茜紅色折枝花褙子叫榮茵換上,底下搭了一件金絲白紋昙花雨絲錦裙,配上琴心梳的堕馬髻,施了薄薄的一層脂粉,真真是人比花嬌。
“姑娘,你真好看!”琴書在一旁看呆了,她知道自家姑娘好看,但平時穿得太素淨了,讓人覺得隻可遠觀而不可亵玩焉,沒想到姑娘穿紅戴綠的更好看了。
榮茵笑不出來,她已經很久沒有這麼豔麗的裝扮過了,銅鏡裡的人讓她覺得很陌生,很不自在。再說,這樣未免也太惹人注目了,她不想在别人的壽宴上出風頭,想叫範媽媽拿素淨的衣裳來換了。
範媽媽卻不答應,今日老夫人帶姑娘去赴宴,擺明了是讓姑娘相看的,夫人一直不聞不問,姑娘翻過年就要滿十七,誰家的姑娘家這個歲數還沒定親的,婚事再不能拖了。
楊府同榮府都在槐花胡同,離得不遠,不過上門做客也是有講究的,去得早了不行,去得晚了也不行。晌午剛過,王氏才帶着一群人去赴宴,羅氏照例是不出門的。王氏帶着徐婉瑩上了第一輛馬車,後面一輛坐着的則是李氏、榮茵和榮荨。
徐婉瑩回京城的目的就是為了說親,隻要是宴會她都會跟着出門,而榮荨則是因為明年春天就要及笄了,也是到了說親的年紀。王氏也思量過,榮荨身份是低了些,但勝在長得好看,說不準也有不在乎門第的人看上,總之對現在的榮家來說都是好事。
王氏帶着衆人到的時候,楊府外的車馬已經圍了一圈,等了一會兒才有小厮來引路。鴻胪寺卿雖然也是正四品的官級,但楊大人祖上世代白衣,底蘊與書香門第的榮府一比,還是有些遜色了,一個小小的壽宴操持起來竟都忙得轉不開。
楊夫人親自将王氏等人迎到了宴息處,裡面已經坐着了好些來赴宴的太太小姐,一看到榮茵,都悄聲說起話來。
大興的名門圈子就那麼大,榮茵回來的消息早就傳遍了,這還是第一次正式出門,大家都覺得新奇,之前蘇繡的事大家雖然有所耳聞,但因為榮茵以前的名聲在外,還是有些不信的,以為是誇大其詞,不時朝榮茵的位置看。
榮茵低着頭,心跳如鼓,身邊隻有榮荨。
徐婉瑩在榮府住了快三年,已經和楊大人的嫡次女楊素素混熟了,兩人早就跟相熟的幾個小姐妹坐在了一塊兒,叽叽喳喳地說着話。
“徐小姐,那就是榮茵啊,長得真漂亮。”不知誰第一次看到榮茵,說了這麼一句。
徐婉瑩瞟了不遠處坐着的榮茵一眼,低聲道:“長得漂亮有什麼用,還不是被退了親,草包一個。”榮茵今天這身衣裳還是她選剩下的,早知道榮茵穿起來這麼好看,她自己留着了。
說話的人被徐婉瑩一噎,又好奇地問:“不是說她女紅很好嘛,真的假的啊?”
這下連楊素素都不高興了,今天是她祖母過壽,她才是主人,榮茵打扮這麼好看明顯是要搶她的風頭,心裡不滿,故意大聲道:“榮三小姐,既然你的女紅那麼好,那現場給大夥兒展示展示呗,好不容易有一樣拿得出手的東西,可别憋壞了。”
這話着實不好聽,榮茵是榮府正經的嫡小姐,又不是繡娘和丫鬟,随意供别人觀看。換做以前的榮茵,才不會忍受别人這麼貶低自己,與楊素素定會鬧起來,衆人一時安靜了,都等着看笑話。
“說什麼呢,這麼熱鬧?”一道閑适慵懶的聲音突然出現,衆人看過去,楊素素的哥哥楊允文帶着幾個公子哥兒走了過來,其中一人個子最高,劍眉星目、器宇軒昂,臉上還帶着玩味的笑,在一群柔弱書生中很是亮眼,話就是他說的。
榮茵沒想到能在這裡看到張昂,一時也驚住了,想到他在田莊說的身世,如今又出現在楊老夫人的壽宴上,他該不會就是楊大人的妻弟吧!楊大人的妻子來自将軍府的張家,還有一個姐姐嫁給了鎮國公府陸家。
“小舅舅!”楊素素臉色微紅,上前與張昂打招呼。張昂點點頭:“問你們呢,在說什麼?”。
衆人聽到楊素素的問候,看向張昂的目光更加深邃了,他竟然就是将軍府的小将軍,是在座身份最權貴的一個。不到二十就已經上陣殺敵,幾次擊退了匈奴的來犯,今年年初才回的京城,聽說是為了親事,不少有适合齡女兒的勳貴人家都蠢蠢欲動,想跟将軍府攀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