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怎麼能怪他?榮茵搖搖頭,還在咳嗽。陸聽瀾端來茶水,親自喂她喝了,一手輕拍她的脊背。來鬧喜的人又笑開:“陸大人還是個會疼媳婦的,新娘子有福了。”
贊者端來托盤,上面放着桂圓、紅棗、花生、蓮子、栗子和同心錢。喜婆抓起一把朝他倆身上撒去,一邊撒還一邊唱着撒帳歌:“一撒紅羅帳,巫山雲雨恩愛長;二撒鴛鴦被,榮華富貴長流水;三撒金玉堂,麒麟送子觀音忙……”
一枚同心錢正中榮茵的腦門上,榮茵疼得瑟縮了一下,陸聽瀾餘光瞥見,往她那邊歪出半副身子,那些幹果和銅錢便都撒在了他身上。榮茵擡眼望去,心砰砰跳起來,平心而論陸聽瀾長得是十分好看的,不同于年輕男子的俊朗,他身上沉澱了歲月洗禮,如酒般醇厚,身上更帶了身居高位者的氣度風雅,儒雅沉穩,是很吸引人的。
榮茵看着他的側臉出神,怎料他突然低下頭看過來,抓了個正着。榮茵連忙回頭,卻還是看見了他嘴角的笑……有甚麼好得意的!
喜婆和贊者撒完帳就出去了,鬧洞房的人也識趣地退下。新房裡靜谧下來,熱鬧退去,榮茵不知道眼睛該落在哪裡,盯着桌上燃得正盛的龍鳳紅燭。
“别看了,仔細眼睛疼。”陸聽瀾坐在她身邊,低聲問:“餓麼?我讓丫鬟上些吃食來吧。”榮茵搖搖頭,她早已餓過了,現在又如何吃得下。
“還要吃茶麼?”他又問,榮茵還是搖搖頭。
“阿茵。”陸聽瀾無奈地叫了聲。
阿茵?榮茵心裡一緊,下意識擡頭看他,隻見他忽然湊近,眼眸像深幽的潭水,倒映着自己穿着大紅嫁衣的身影。“看着我,不然我不知道你想要什麼了。”
榮茵也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什麼,就是不敢看他,聲若蚊蠅地嗯了聲,又低下頭去。
許是今日上了妝的緣故,榮茵向來清冷的眼睛帶了些許媚色,偏又一臉的不知所措,眼皮都羞紅了,一種十分矛盾的好看,勾人心魄。陸聽瀾忽然就舍不得走了,閉了閉眼,不再逼她,本來想揉她頭的,看到她滿頭的鳳冠,又改主意摸了摸她的臉:“正堂賓客還在等着,我一會兒再過來……你等着我。”
洞房花燭夜,還能等他做什麼呢!榮茵覺得他的話裡是說不出的深意,被他摸過的那半張臉如火燒般,熱騰騰的,待他走後才松了口氣。榮茵走到屋子中央仔細打量着新房的布置。
這間屋子很大,入口進來的左手邊用四面雕空紫檀闆壁隔了,裡面是楠木镂雕螭龍紋的千工拔步床,床前的空地上置了一張金絲楠木圓桌和四張鼓凳,桌上燃着龍鳳紅燭。床罩的右面是黑漆描金的喜鵲登枝頂箱立櫃,立櫃旁放了一張小榻。左面則是黃花梨簇雲紋的六柱面盆架,盆架後面架了一座屏風,裡面是淨室。再過去緊挨着的是一張月牙桌,上面放了榮茵陪嫁過來的梳妝鏡。
入口正對着的地方立了一個大葉紫檀七扇雲龍地屏,地屏後又置了圓桌和鼓凳,還有一個多寶閣和貴妃榻,碧紗櫥就設在多寶閣後邊。挨着窗戶的那邊設了一張條案,書桌和羅漢床分設兩邊,牆角一個楠木朱紅漆的架子上放着青瓷卷缸,裡面還有幾卷書畫,俨然一個小小的書房。
不一會兒有人推門進來,榮茵在小榻上正襟危坐,來人四十一二的樣子,自稱姓陳,是陸老夫人撥過來的,身後還跟着兩個十四五歲的丫鬟,以後就都留在榮茵身邊伺候。
榮茵嗯了聲,詢問道:“既是太夫人遣過來的,可有名字?”
陳媽媽生了一張圓臉,笑起來很喜慶:“老夫人說了,以後就是夫人的人,自然由夫人賜名。”
“既如此,那就跟着我貼身丫鬟的名字取,叫琴畫和琴墨吧。”兩個小丫鬟原本隻是二等丫頭,取了這個名以後就是七夫人院子中的大丫鬟了,喜不自勝,跪下來道謝。
榮茵給了賞錢,陳媽媽便領着她們去收拾床鋪上的五彩果和同心錢。
不得不說鎮國公府的下人訓練有素,陳媽媽領着她二人收拾床鋪竟然一點聲音都沒有,動作又輕又快。榮茵在一旁看着不知不覺中打起了瞌睡,她昨夜攏共睡了不到兩個時辰,一放松下來便支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