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鄖淡淡笑了聲:“皇後,你要明白,是人都有私心。就算世人皆說最是帝王薄情,可我也是有私心的血肉之軀。”
他現在的私心就是要讓他看上的人進宮,管他什麼規矩,他乃權力的頂端,想要什麼都可以。
蘇思意不能理解,要是願意讓人進宮也就罷了,為什麼不願意還要把人拘在這個四方不透氣的牢籠裡來?
小姑娘一臉的稚嫩,才至豆蔻年華的孩子,就要因為帝王的一句話,斷送一生在這沉浮不清的昏暗裡。
“就這麼定下罷。”齊鄖再喝一口茶,起身向外走去,“夜已深,皇後早些歇息,朕去偏殿宿下。”
***
永州離京城不算遠,算上路途中的休息小半月就能到家。聖旨乃快馬加鞭,快了四五日将消息傳到了永州家裡。
歸家那日,父親表現得很高興,她從未見過他這般高興的樣子。
姜悅容有些天真,可不會天真到看不出父親是因為她入選不僅給姜家門楣增光,還給姜悅心與平陽伯次子說親增加了籌碼,所以他高興。
他并不在乎她是否高興與願意。
姜悅容下馬車,眼前是跪拜一地的家仆,還有柳姨娘和姐姐姜悅心得逞的笑容,隻有母親努力扯了又扯還是掩不住傷心的容情。
“父親,阿娘。”
她一開口,楊氏再繃不住,撒開丈夫拉着自己的手,上前扶住女兒,哽咽着:“你如今可是宮裡的主子了,不能再這般行禮,快起來!”
“阿娘——”
“老爺,門外風涼,既然二姑娘已經回來了,那就快些進去吧,免涼了身子。”柳姨娘趁着母女倆難舍難分的間隙,走到姜紹身邊,貼心的拉着他往裡走。
姜紹笑着拍拍她:“還是你貼心。”
姜紹與楊氏本是幼時定的姻親,當時的楊家與姜家本是門當戶對的世家,可惜後來楊家因一脈犯了大罪,連坐多人,隻剩幾個子女。
姜紹是個極為勢利之人,年幼時被姻緣束縛就不高興,與楊氏也沒有情在,楊家落魄後迫不及待想要退親,是姜老夫人心善,認為早已定下的姻緣,萬不能因為楊家落魄就實了言,鐵心讓姜紹娶了她。
娶楊氏時,姜紹與姜老夫人提的條件便是一同迎少時中意的柳氏進門,就這樣,楊氏與柳氏同一天進了姜家的門,招了不少笑話。
年紀稍大時,姜悅容才得知,她的出生完全是因為父親的一次醉酒,才與母親有了她,不若父親是萬不願意進母親的房。
她很早就知曉父親心裡永遠不會有母親,亦不會愛她。
可是,姐姐姜悅心不願進宮時,父親前來勸說她。
他說,阿爹知道你不想進宮,你這麼乖巧可愛,阿爹也不願你進宮。所以阿爹已經幫你打聽清楚了,皇上喜歡能歌善舞、知書達理的女子,隻要在皇上面前表現差一點,皇上不會留你在皇宮的,你信阿爹。
他這樣說,她就信了,她以為父親是希望她留在他身邊的。
她真的信了,就信了這一次。
***
夜裡家宴上,祖母姜老夫人少見的露面,給她搬來了一箱首飾珠寶,讓她帶到宮裡去,打點人時用得到。
姜家裡,最為公平的是祖母。
下人因為父親的态度對她們娘倆以下欺上時,是祖母出面維護;每年生辰,隻有祖母會為她也準備生辰禮,不會偏心地隻給柳氏的子女。
圓桌圍了八個人,柳氏與祖母圍在姜紹左右,用膳到一半,柳氏兩個五歲的雙生兒子吵着鬧着要出去玩,本就是好動的年紀,祖母也就允了,随後隻剩下六人。
姜悅心一雙玉箸在盛放紅燒魚的盤裡夾了一塊去挑了半天刺也沒見挑出一根刺,倒是瞧着主母無法忽視的愁容找到了一根刺:“母親愁色不減,是不高興妹妹要進宮做貴人嗎?”
楊氏突然被點,僵硬的擡起頭,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她身上,可她無論如何都扯不出笑來,隻得喃喃道:“高興,高興,怎麼會不高興呢?”
姜悅容‘啪’一下放下碗筷,笑靥容容看向她:“姐姐覺得進宮就是做貴人,那你怎麼不去?哭着鬧着要父親勸妹妹我去?宮裡的貴人可比平陽伯二兒媳要高貴得多,想來如今去觐見皇上,讓皇上選你做妃子,柳姨娘應該會更高興吧!”
姜悅心面色黑了一下,畢竟受過極好的禮儀教導,很快恢複正常:“妹妹連皇上的面都還沒見到,可吹不成枕邊風,等以後見到皇上,沒被宮裡的那些娘娘們吃了的時候,妹妹再說着引薦之事罷。”
姜悅容笑笑不語,就聽姜紹呵斥了她一聲:“心兒,怎麼說話呢?容兒進了宮是要一步步往上走的,以後可是大貴之人,不可詛誣!”
“阿爹!”
看!這就是她的好父親啊,還等着她往高處走,一點一點讨得龍顔歡心,好助得他仕途高升。
姜悅容沒心再繼續用膳,睜着一雙水靈靈的眼睛,皮笑肉不笑的瞧着她:“既然父親都這般說了,姐姐也該叫我一聲美人才是,提前練習練習,姐姐說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