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悅容望了眼窗外的光影,自皇帝總來她這,鮮少能一覺睡到這時候,都有些忘了。
粟筱正要過來扶她,皇帝就已伸出手,姜悅容也不驕矜,反正隻是搭把手站起來而已,順手搭了上去。
“陛下過來用早膳還是午膳?”她一面漱口,一面問。
相處久了,齊鄖發覺,她表面乖巧、謹慎、隐忍的皮下,是個嬌揚跋扈的性子,認定他的縱容後,她便把那性子暴露了出來,見他不再是慌亂的、小心的。
不是賢良的模樣,可誰讓他就是覺得舒服,大大方方的舒服:“朕瞧你這幾日有些無趣,帶你去騎馬。”
她眼睛登時亮了,忙點頭說好。
粟筱為她挽了個方便的發髻,換上騎裝,匆匆用了吃食,歡快地跟着齊鄖去馬場。
出門恰巧碰見将要進門的容良媛,她挺着肚子,欠了欠身:“妾身見過陛下,見過賢儀。”
“怎麼出來了?”姜悅容正要假笑搭話,身旁的皇上就開口,那語氣不像是關心,更像是質問。
“妾許久不曾出門,太醫囑咐妾要多出來走走。”容良媛溫婉賢淑的模樣,頰側慢慢染上了紅暈,“妾在宮裡隻與姜妹妹相處好一些,便想來與她說說話。”
“過幾日要入夏,妹妹與陛下正想去馬場遊一遊。姐姐要一起去嗎?”姜悅容盛情邀請。
容良媛眼巴巴的看了看皇帝,遺憾的婉拒:“我很是想與妹妹一起前去,可是你看……”她指了指自己小腹,“皇嗣貴重,傷不得。”
皇帝不明意味笑了下。
姜悅容得體接下話茬:“的确,皇嗣貴重,姐姐該好好将養着。”
齊鄖:“既然如此,愛妃回宮歇着罷,朕改日再來看你。”
眼底陰鸷漸起,面對皇上又浮上嬌俏的笑容:“陛下,自妾身有孕,您還沒來看過妾身呢。”
齊鄖上下打量一番,忽然,他上前一步,手指自上而下刮了刮有點隆起的小腹,“朕記得,已經三個月餘了?”
容良媛欣喜:“是,已經三個月了,還有七個月皇上就能見到他了。”
姜悅容看她十分喜愛腹中孩子的模樣,陷入沉思。
懷孕那麼痛苦,生孩子那麼危險,她們為什麼還會趨之若鹜?為了皇上若有似無的寵愛不要命,值得嗎?
皇帝隻是一觸即離,很快抽身回到姜悅容身邊,咳嗽兩聲,把人從失神中喚了回來。
姜悅容見到皇帝微微曲起手腕,上道地挽了上去,甜甜道:“陛下,該走了,再不去就晚了,中午很曬的。”
“主子——”尋杏憂心攙住久久遙望陛下離去的容良媛。
腹部一陣痛感,容良媛手死死捂住,面呈痛苦。
痛感散去,容良媛松開被她掐得發紫的手,略顯虛弱的往自己宮裡的方向去:“去叫高太醫來,說我身體有恙,需要保胎。”
***
到馬場,和玺由小童牽出,它後面跟着一匹赤紅色駿馬,不用多想這匹是皇上的馬。
齊鄖抱臂,看她愛不釋手去摸和玺,調侃:“還能上馬?”
“陛下小看誰?”姜悅容拉住馬鞍順利越了上去,拉住缰繩由高到低與齊鄖對視,“珉兒教得可好了。”
齊鄖失笑,與她一般上馬。
她已經學會控馬,然隻是溜着馬走,還跑不起來。齊鄖人高馬大的,馴馬踏着小步跑在前方,距離把控得剛剛,就那麼不遠不近,她跟不上又離不遠,讓人牙癢癢。
好勝心被激起,缰繩輕搖,和玺踏着馬蹄往前趕去,和玺漸漸帶她跑了起來。
與大公主的教導方式不同,大公主親力親為,而皇帝則以誘導的形式,冥冥中帶她不在懼怕颠簸。
一紅一白兩匹汗血寶馬并肩跑着,誰也不能越過誰去。
好勝心激起,甩甩缰繩,姜悅容越過他去。
江喆海在旁看着,仿佛已經習慣了這位的大膽,縱有上好騎術,誰敢越過皇上去?
齊鄖慢慢降速,看她一人騎馬溜圈。
夜裡安睡,她總在呼喊阿娘、喃喃出宮,不見哽咽,卻也能勘破一些她在宮裡的不開心與煩悶。
為此,他又問自己,真的要把她拘在皇宮?
姜悅容下馬,臉上已是大汗淋漓,雲蕤忙拿着打濕的帕子上前。
走到帳下,皇帝的右邊坐下,她的臉紅撲撲,熟得不能再熟,本想飲一口冰碗,被他制止:“再等等,熱氣散了再喝。”
粟筱過來打扇,姜悅容吐吐舌頭問:“陛下為什麼不喜歡容良媛的孩子?”
“誰告訴你朕不喜歡?”齊鄖笑看她。
姜悅容:“感覺。”
她的潮紅退到脖頸,沒有方才那麼熱,齊鄖依舊看着她,手指朝江喆海勾了勾,讓他把端走的冰碗拿了回來。
一口綿綿帶涼的冰沙入口,讓人從腳到頭發絲都舒爽,姜悅容喟歎一聲。
齊鄖說:“容良媛的孩子并非得了朕的允許,所以那是不受期待的孩子。不過她既然有了,朕也不會幹涉。”
得他允許?
男女那些事,他還能控制?
姜悅容不經人事,在教習過程中這也是一門課程,多少了解一些。
她探究的眼神看得齊鄖多少有些不自在,輕咳一聲:“與那事無關。”
行吧。
姜悅容樂滋滋的繼續吃起冰碗。
***
七月下旬,入了酷暑,氣溫的變化尤為明顯。
這日,姜悅容在瑤花閣吃着冰碗,正惬意着,禍從天上來——
“主兒,容良媛小産了。”
“嗯?”吃了顆酸棗,酸得她眼睛都眯了,緩了會兒,“怎麼回事,太醫不是說胎像十分安穩健壯嗎?”
粟筱面露憂色的說:“主兒,容良媛昨日從瑤花閣回去便腹痛難忍,叫太醫沒查出異樣,結果今晨起見紅了。”
姜悅容:?
“她的意思,是我害她小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