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妃不打算管他。
“陛下,”姜悅容略顯緊張地過去為齊鄖順氣,“或許隻是高太醫醫術不精,換個精通婦疾的太醫如何?”
她說,皇帝知她所言是誰:“江喆海,宣馮芃。”
早已被雲蕤請來的馮太醫與江喆海派出來的弟子方義半路遇上,沒多久趕到芳月閣。
皇帝不耐地免了他的禮,着他去給容良媛把脈。
馮太醫搭上,須臾變了臉色,拱手回禀:“陛下,容良媛脈象虛弱,當是半月前就已出現腹痛難耐的症狀,因未及時燒艾穩胎,皇嗣能到此時才小産已是奇迹。”
“怎麼會!”容良媛接受不了這個結果般,“高太醫你為何瞞我?你早說孩子不穩,我又不會怪你。皇上,您要為我們的孩子做主啊?”
“高坤,解釋。”皇帝手中的佛珠轉了兩圈,威懾瘆人。
高太醫心如死灰,到了此刻,他深知自己是一顆被放棄的棋子。容良媛利用孩子,并非要拉靈賢儀下水,而是除掉他這個被莊妃放在身邊的針。
他認命地以頭搶地:“臣,百口莫辯。”
他死,容良媛也算與莊妃決裂了。
***
這一場栽贓陷害,平淡開場,平淡結束。姜悅容有一種準備了很多力,全然沒用到點上的感覺。
用晚膳時心不在焉,齊鄖見她食不知味,用玉箸輕輕敲了敲她的腦袋:“先吃飯。”
姜悅容咬咬箸尖,試探問:“如果容姐姐說是在妾這裡吃了東西,回去才發生的意外,陛下信誰?”
“自然是信你,你是朕的盟友,你倒了台,對朕可沒什麼好處。”齊鄖從一堆辣菜中挑了一個稍微合她口味的圓子放到她碗中。
姜悅容追問:“如果真的是我做的呢?”
“容良媛隻是來同你說說話,你都要想辦法讓她再出不來,就你這膽子,去害她幹什麼?”想起從芳月閣出來喝水都不曾好好喝,現下吃飯也不好好吃,齊鄖已經在要發火的邊緣,再度給她夾了菜,等她的反應。
她竟然從皇帝短短幾句話裡察覺到了偏袒。
姜悅容捧碗喝了熱湯,才慢條斯理地吃起齊鄖為她夾了滿滿一碗的菜,像是要成心将前次她給他夾了的菜還給她。
她很瘦。
方才她為他順氣,觸碰到脊背的手掌能清晰感受到骨骼。平日裡吃的東西看着挺多,實際什麼都隻用一小口,能長肉才怪。
***
皇帝今夜不宿在瑤花閣,用完膳又回了養心殿。
姜悅容在院裡給兔子喂了草,讓景憂清掃它留下的髒污。
起身時想喝茶,扭頭瞧見面生的宮女,沒能想起名字。她倒激靈,低着頭上前:“主子,奴是如月。”
自從晉了賢儀,她身邊的人多了一番,不大的瑤花閣顯得緊湊,吩咐如月熱茶來,姜悅容歎一聲:“人愈多,瑤花閣也是愈發擠了。”
說罷,她進屋裡去,順手撈過前幾日皇上遣人送來的風鈴,風鈴原是挂在屋檐,瑤花閣夜裡多風,風鈴總響,就叫景憂拆下拿手裡玩。
斜躺在榻上,漫無目的的搖晃風鈴。
粟筱接了如月端來的茶,放在榻邊小幾,等如月關了房門,壓低聲音問:“主兒是覺得新來的這批人有問題?”
“我風頭過盛,這些人裡沒有異樣才是怪事。”姜悅容說,“明兒拿月例,換成碎銀拿回來,叫如月的多賞些,另一個叫千香的少些,其餘人平分了。”
暑氣愈來愈明顯,夜裡都涼不下去,雲蕤在冰盆邊打扇,聞言有些肉痛:“主兒的這月的全部月例都要分出去?”
姜悅容還以為她在生氣隻給新人獎賞不給她們,解釋說:“月例不多,分給他們不剩多少,你們都是我看重的人,那些太寒酸了。我早就叫粟筱給你們重新備了一份,何必與那些不及你們的争?”
“奴不是争賞賜,”雲蕤沒想到她把他們都算上了,她是姜悅容的心腹,所以一直知道主子的打算,知道主子在攢錢,等出宮有得用,除了必要的花銷,她給自己都不舍得多用,卻舍得給他們包賞賜,頓時紅了眼,“一月的月例挺多錢,為着那些不相幹的……”
“怕什麼。”姜悅容撈起小幾上的團扇,輕輕戳了戳她腦袋,“皇上賞了不少好東西,足夠彌補。”
說起來,皇上比她還要會演戲。
他深知一味地隻‘寵幸’新人,忘了曾經的愛妃,不僅起不到好作用,反而還會引人懷疑。夏日裡熱得惱人,他不愛進後宮,那為數不多的幾日,算好了時間,去莊妃那兒幾天、祝容華那兒幾天、其他新人随機選一個,然後再是她這,來她這的日子比别人多,卻又多不出去太多。
剛巧能讓莊妃和祝容華覺着,皇帝還是在意她們,而姜悅容不過是一時新鮮。
蓮可見天色不早,點了安神香,很快姜悅容有了睡意。今夜雲蕤當值,她過來扶着姜悅容去床上躺下,粟筱和蓮可放下帷幔後輕腳退出去。
将睡未睡,姜悅容想起一件事來,叮囑雲蕤:“陛下叫明日送膳,叫尚食局照陛下愛吃的備些鮮香刮辣的菜,配一碗綠豆湯消暑。”
雲蕤小聲道:“主兒怎麼不再備永州口味的菜了?”
姜悅容已入混沌,迷糊說:“上眼藥上一次就夠了,次數多了人厭煩,反而适得其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