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最繁華的街道上,迎親隊伍敲着鑼,打着鼓,浩浩蕩蕩的從街頭走至巷尾,所過每處路口,便緩緩停下,隻見馬上接親之人利落下馬而立。
片刻,長長的鞭炮聲在路口炸響,伴随着寒風吹過,炸開的紅紙四散在半空中又打着卷似地緩緩飄落,放眼望去,滿街的紅像鋪了一層紅毯,為寒冷的冬日帶來一抹火紅。
楚王府内也已裝點一新。
府門前紅毯鋪地,一路延伸至十米外,府門左右兩側各立一座石獅子,獅子脖頸處圍了一圈紅稠結,胸前綴着一顆金黃的鈴铛,将平日裡的威嚴掩藏了幾分。
門前站了一排迎親小厮,各個身着同樣紅衣,是不是望着遠處的迎親隊伍走近。
花轎落地,又是一陣鞭炮聲響起,鑼鼓喧天後,喜娘掀開轎簾,歸染随着喜娘的牽引緩緩走了出來。
那一排小厮見歸染踏上府門台階,而後整齊有序排列在府門左右,等待着她進門。
歸染一身紅色喜服,喜帕遮住她的雙眼,影影綽綽間猜想着周圍情形,似乎同金陵城的婚俗不同,迎親之人也遠沒有如此之多。
她微微低頭,視線隻跟随着腳步向前,餘光所過之處滿是紅靴。
歸染在喜娘的攙扶下跨過幾道門檻,走至府院内,踏上紅狐裘毛茸茸地毯,腳下的柔軟之感似踩在雲端,一顆心都被捧了起來,太不真實了。
喜娘又領着她在府中左拐右走地繞到後院,喜鞋踏上石闆路,跨過房門,将她安置在床榻邊坐着。
随後,一道關門聲響起,隔絕了屋外所有的聲響。
歸染端坐了片刻,放開緊握的手心,又小心翼翼地擡手掀起喜帕一角,清冷的眸子裡閃出絲絲亮光,好奇地打量着屋内陳設。
目前為止,對她來說這場婚禮好似也沒那麼多繁瑣的細節禮儀。
她抿了抿嘴角,一把掀開頭頂的喜帕,輕聲歎了口氣,緊崩的心弦松懈了幾分。
擡眼間,屋内陳設映入眼簾。
紫檀暗紋鴛鴦雕花屏風将床榻隔絕開來,床榻兩側垂着绛紅紗帳,紅燭立于盞内将床照得透亮,床上鋪着绛紅色的喜被,四周鑲着金邊。
歸染起身往屋内中央走去,地上的炭火燒得正旺,西邊有一桌,桌上擺着糕點小食,茶壺酒盞。
天還未完全暗下來,周圍很是安靜,想必這是在後院,歸染在桌前靜坐了片刻,又将手袖裡藏着的銀針取出插進桌上一塊糕點内,等待着銀針沒變化,這才拿起糕點放入口中。
黑夜如期而至,前院賓客相繼離席,喜宴已接近尾聲,歸染端坐在床榻邊,将一旁的喜帕重新蓋于頭頂,雙手交握放于膝上,等待着。
如今太後手握政權,又拿捏着丞相府命脈,她今日又深陷其中,不知能否獨善其身。
歸染不免擔憂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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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風從窗邊吹來,房門被推開後又關閉。
有人進來了。
那人踱着步伐徑直朝着床榻而來,她聽着腳步聲逐漸向自己靠近,鼻息間突然充斥着一股香味,幽涼沁鼻卻帶着幾分不容人退卻的氣勢。
歸染心裡一緊,頓時屏住了呼吸。
她微微低着頭,喜帕之外隻瞧見一雙墨色的靴子,露出銀白色鑲邊。
那人似乎沒了動作。
忽而,一陣寒風從窗戶呼嘯着灌進來,眼前紅蓋頭猛地被人掀開,重重墜下落在一旁。
她低眉順目,感受到眼前人氣勢逼近,卻沒有任何進一步動作。
她淺淺呼吸着,默默攥緊了冰涼的手指。
這樁婚事,雖非自願,但總不能太被動,她深吸一口氣,緩緩擡起頭,緩緩擡頭看向面前的人。
他用黑色絲帶蒙着雙眼。
歸染心裡有了疑慮,面上卻帶着笑意,亮晶晶的眸子凝着眼前男子,紅唇微啟:“殿下。”
她的音色清甜,帶着一抹笑意,不曾顯露半分膽怯。
面前之人隻略微颔首,似是“嗯”了一聲,而後沖她擡起手臂,道:“寬衣。”
歸染不敢怠慢,隻連忙站起身來。
他身着绛紅色喜袍,腰間系着紅綢帶,綴着一枚白玉環,歸染雙手環過他的腰間,小心解下紅腰帶,利索地為他脫下外袍,搭在窗邊衣架上。
做完這些,歸染乖巧站在一旁,“好了,殿下。”
謝淵似乎耐心極好,隻勾了勾嘴角,又吩咐着門外的人伺候打水沐浴,而後又轉身坐了下來,正好坐在了她方才的位置上。
他背虛靠着床框,一手撐着額角,似是好整以暇地假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