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梁雙蘭已經醒了，正四處找姜明月呢。

看到女兒提着水果回來，她當場松了口氣，趕緊接過姜明月提着的蘋果，剝掉蘋果上的防震泡沫往洗手間走，邊洗邊催促：“想吃蘋果怎麼不和媽媽說。你病剛好，别吹風受涼再不舒服。我把蘋果洗一洗，你先回床上躺着去。”

姜明月看着梁雙蘭為了自己忙前忙後，在心裡跟她說“媽媽對不起”的同時掏出了藏在袖子裡的水果刀，壓在自己脖子上。

“媽，我都知道了。”

“知道什麼？——啊，明月，你幹什麼！你哪來的刀？快把刀放下！”梁雙蘭一轉身就看到女兒這副要自殺的模樣，吓得手一松，蘋果摔在地上，咕噜噜的滾走了。

她快步走到姜明月面前，姜明月大喊一聲：“你别過來！”

“好，好，我不過來，明月你千萬不要沖動。”梁雙蘭着急得地不停擺手，“明月，你有什麼要求就跟媽媽說，千萬别拿自己的命開玩笑！”

說哭就哭是演員的基本技能。

姜明月直勾勾地看着梁雙蘭，眼中迅速彙聚了淚水，成串從臉頰墜落。

她提高聲音：“你明明得癌症了，為什麼要瞞着我，不去治療？要不是大夫發現了，提醒我勸勸你别放棄，你真打算背着我去死嗎？”

“……原來你是這道這件事了。”梁雙蘭頓時心虛地垂下視線，聲音變低了。

她沉默了一瞬，随後破罐子破摔：“對，我不打算治了。你才剛考上大學，正是用錢的時候。我這些年一直四處奔波，找親生女兒，對你關心不夠。這病又不是有穩定把握一定能隻好的，就是個無底洞。我不想在自己身上浪費錢了。”

刀子頓時被姜明月在脖子上壓得更緊了：“你要是不肯治療，我就死在你面前！不需要給我花錢，你就有錢看病了！”

梁雙蘭臉色更糟糕了。

她馬上改口：“明月你别做傻事。媽媽去治還不行麼？你把刀放下。”

“你現在就去辦入院！你跟大夫把動手術的時間說定了，付完錢，我就相信你！”姜明月精明地提出要求。

梁雙蘭手足無措：“就算我沒騙你，醫院也不能就辦這些啊。”

确實是姜明月強人所難了，但現在要是不擺出态度來，梁雙蘭就還敢和上輩子一樣糊弄她。

發現姜明月分心，梁雙蘭猛地沖上來搶姜明月手上的刀。

姜明月一直盯着養母的動作，立刻向後避讓。

搶刀不成，姜明月沒給梁雙蘭機會，當場一壓刀刃，在頸側劃破一道。

少女脖子上纖薄的皮膚出現一條血線，鮮紅的血珠順着鎖骨往下淌，一瞬間就濕透了病号服。

姜明月哭着指責：“我就知道，你在敷衍我，根本不是真的想治病。”

她不停搖頭，情緒分外激動：“我知道我被抱錯了，但我從小就是你的女兒，我不要你留錢給我上學，我就想你活着。你要是死了，我活下去也沒什麼意思了。媽媽，我們在地下相見吧。”

她說完話抓着刀舉起雙手，擺出一副玉石俱焚的架勢。

“我治，我真的治，我絕對不騙你！”梁雙蘭被吓得魂飛魄散，除了尖叫不敢再動了。

姜明月主動打開門，指着樓道說：“你去啊，做到答應我的事情，我就把刀放下！”

母女倆喊得那麼大聲，整個樓層早就聽見了。

病房外擠滿了圍觀的人，她一開門，就有人在門口勸：“好孩子，你太沖動了，你們母女倆明明感情這麼好，别因為治病的事拿自己的命威脅别人，你看看，你都受傷了。”

姜明月哭着搖頭：“我沒别的辦法了。媽媽早就把家裡的房子賣掉去尋找他親生女兒了，剩餘的錢，她還給我交了學費。明明才到癌症中期，明明還有機會治愈的，為什麼不肯治療？大不了不讀書了，我也可以出去給你賺治療費的。”

烏黑的秀發從背後落到面前，少女捂着嘴唇哽咽。

手背的皮膚雪白，指尖卻與眼皮、鼻尖一樣，透着淡淡的粉，晶瑩剔透的淚水一顆一顆往下掉，砸在地面上，讓人懷疑那不是淚水而是珍珠。

她的表情明明十分悲慘，但哭泣的樣子卻絲毫不顯狼狽。

一個亟待他人拯救的孝順女兒。

圍觀的人情不自禁生出許多同情和憐惜。

突然一個阿姨不顧危險上前，往姜明月手裡塞了一沓錢：“好孩子，你拿着給你媽媽治病，可不準再這麼胡鬧了。”

姜明月擡起頭，像隻受驚的小兔子似的往回縮手：“阿姨，我不是想跟您要錢。我……”

縮在圍觀人群身後的保安趁機奪下姜明月手裡的刀。

錢撒了一地。

許多人幫着撿錢，但當錢被放回姜明月腳下，那數量卻遠遠超過圍觀阿姨捐獻給她的數量。

姜明月從地上拿起錢，抱在胸口，深深向人群不同方向鞠了幾個躬：“謝謝大家，謝謝你們。”

“這才對，好好的。”人群裡發出善意的笑聲，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在囑咐姜明月别再做傻事，然後默默送上他們的捐款再離開。

“明月。”梁雙蘭終于沖破人群。

她小心翼翼地用手絹按住女兒脖子上的傷口，連責備都不敢大聲：“這要是留疤可怎麼辦，你念的可是電影學院。”

姜明月是完全不留疤痕的體質，對于脖子上劃的一刀，她心裡有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