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張開唇,想要求救,可徹骨的池水逐漸灌滿她的喉腔,崔善善痛苦地吞咽着大量冰冷的蘊含着血的池水。
迷迷糊糊間,似乎又有什麼東西沖破層層冰面,朝她迅速遊來。
“師姐,你看,有蛟!”
“昆吾池怎會有蛟!”
二人的話音透過池水,模糊地向崔善善提供了一些信息。
緊接着,一股蠻力卷上她的小腿,那觸感有些熟悉……
崔善善毛骨悚然地回憶起那日的尾巴,本能地想要蜷縮起手腳,卻被它狠狠地往上一拽。
她倏然睜大雙眼:“!!”
狌妖霎時脫力,自此沉入漆黑池水之中,崔善善也被巨大遊蛟裹挾着,不知要遊向何方。
她還是很害怕這怪東西,慌亂地朝那條遊蛟揮舞手中的錐子,隻聽一聲刺入肉中的悶響,崔善善錯愕一瞬,緊接着被它大尾一拍,在激流中暈了過去。
*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夜空中劃過幾顆星子。
崔善善做了許多短暫的夢,許是意識到自己還未死,她霎時從重重夢境中驚醒,掙紮着想要恢複意識。
月光打照在她的面上,就連頰上零落的幾滴淚光也變得朦胧起來。
道袍少年抱起她的身軀,離開冰面,走入附近地勢平緩的松杉林。
迷蒙之中,她感覺自己的臉被誰溫柔地捧起,溫熱的吐息噴在她的面中,緊接着,她的嘴唇觸上兩片柔軟涼滑的東西,引導着她張開唇,将氣息渡入她口中。
不到片刻,崔善善便感覺自己的身體恢複了三成的氣力。
是誰?
她艱難睜開眼,與近在咫尺的少年對上視線。
少年眉眼沉冷,凝視着她的目光裡還攜着一股濃重的幽怨。
下一刻,唇上的柔軟離開了。
蔺玉池站起身,一條溫暖厚實的披風便劈頭蓋臉地朝她襲來,蓋住她大部分濕透的身軀。
鼻息間盡是少年身上的氣味,清冽的皂角香氣裡蘊着一絲極淡的血腥。
一瞬間,崔善善心裡竟然有些說不出的動容。
“師兄,”她定定望着少年嘴唇上那幾分晶瑩的濕潤,很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而後将那披風拉至頸下,小聲地喚了一句,“你為何會在此處呀?”
“此處寒氣利于我養傷,未曾想被人驚擾。”
“下次若想我等你死了之後再來,可提前知會我一聲。”
還是這麼不客氣,崔善善被他嗆得沒話說。
片刻後,蔺玉池沉默地望着遠方,側過身,頭一次朝她伸出手。
而躺在地上的少女望着他遞向自己的手,不解地眨眨眼,眼底流露出疑惑,好半晌都沒有動彈。
直至不遠處傳來窸窣的腳步聲,她才反應過來,伸手将他拉住,又借他手上的力站起身,而後小聲道了句謝。
她心中惦念着自己僅剩的時間,忍不住朝蔺玉池求助:“師兄,能不能請你帶我去找個兩人?我有急事要尋他們。”
“已經來了。”少年拉着她,将目光轉向另一側,那兩道腳步聲逐漸停下。
崔善善本能地想抽回手,蔺玉池卻出奇地沒松開,反而攥緊了些。
她心中暗自驚詫,不禁順着蔺玉池的目光望去,确實是聞人歲跟卻軒。
兩個人見到蔺玉池似乎很驚喜,還未開口,蔺玉池便抛出一句話:“你們想要做什麼?”
瞬間,不止是對面二人,崔善善也被少年話中的冷意吓得打了個寒戰。
卻軒弱弱地開口:“我們隻是想考教一下……”
“人死了也要考教?”
聞人歲輕咳一聲,攜着少年走上前來,朝崔善善抱拳行禮。
“對不起,今日我們見到崔師妹一個人下山,心生好奇,想要多了解一下師妹,未曾想失了分寸,釀成如此意外。”
“失了分寸?”蔺玉池笑了,“失了分寸,便能故意放任百年狌妖淩虐手無寸鐵的凡人,這就是你們雲繡門想要了解一個人的方式?”
“再者,我的師妹,還輪不到外人考教。”
他一邊将‘我的師妹’四字咬得格外重,一邊将牽着少女的手又緊了緊。
崔善善被他無緣故地拉近幾分,腳步微頓,忍不住擡眼看他。
少年冰冷的目光攜着三分惱意,審視着眼前二人。
崔善善有些納罕。
他是在為她出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