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吾熬過這段時期,無論是壽元還是修為,定會加倍償還于汝。】
【先前吾在神界掌管十二星,統領六界氣運生滅流轉,除了加倍償還,吾還可額外為你引些非凡的機遇。】
【不過這也需要一些額外的代價,莫擔心,吾不會逼迫汝,一切選擇皆在汝。】
默默聽完神仙的一番話,崔善善收了心骨,說不出自己是什麼感受。
不過,神仙确實提醒了她,天底下沒有什麼是招手即來的,一切事情背後都有代價,要靠她自己去争取。
她的壽數延長到了百日,不過也僅是百日而已,達不到半年,百日之後,她依舊會死。
想要活着,她必須更努力地往上爬。
如今她已經往上走了許多步,雖然這過程很累,也十分危險,但隻要還有一絲希望,她就不會放棄。
家中還有人等着她,還有妹妹在等她回家。
崔善善咬咬牙,決定今日不再休息,收起心骨,開始打坐運氣。
*
入夜,面色蒼白的少年穿着一身單薄中衣,卧在榻上輾轉反側,而後兀然吐出一口鮮血。
榻上金瘡藥散了一地,少年呼吸發顫,略略擡眼,坐起身,胡亂摸到兩瓶傷藥,小心翼翼地剝開一個時辰前才塗滿了傷藥的繃帶。
那繃帶浸滿了赤紅的鮮血,與傷藥混合在一處,飽溢着,黏黏膩膩地粘在肋下。
少年眼底覆滿寒霜,這可惡的崔善善。
原本今日還想放過她,可隻要他一閉眼,腦中便會浮起那張可恨的臉,對着他笑,笑得嘈雜,吵到他的眼。
月光透入紗簾,蔺玉池望着那方清冷的彎月,不知不覺,他竟已生生熬到兩更。倘若不是他如今無法正常療傷,好不容易得了空,尋覓到一方僻靜之處,卻又被那兩個不知分寸的雜碎破壞,斷不會脆弱成這般地步。
他垂眼,将手用力按在那可怖的血洞上,膿血便自顧流了出來,周遭毫無聲息,隻有擦藥換藥時瓷瓶發出的叮當聲。
他痛得幾乎麻木,心中卻依然忍不住暗啐。
崔善善下手真是狠,先前那回也沒打算傷她,卻記仇成這樣。
蔺玉池越想越覺得理虧,心中十分不是滋味,待處理好傷口,便打定主意,準備出門找崔善善的茬。
可他才走出屋外幾步,須臾又折返屋内,提了一套青白相間的道學服。
片刻後,一襲白衣的少年悄然站在崔善善的居室外,放出神識觀察屋内的狀況。
屋内燃了燈,崔善善盤膝坐于榻前,雙手放于膝上,似乎正在練習運氣。
可蔺玉池心中了然,此人應是睡着了。
一陣晚風拂起窗紗,蔺玉池閃身進入屋内,拂滅油燈,毫無意外地伸手在她眉上一點,少女便無骨地軟了身子。
他下意識伸手去接,崔善善便順勢靠在了他懷裡,呼吸溫熱綿長,睡得香甜。
“……”蔺玉池垂眼瞧了半晌,而後默默唾棄她的防備心,屏着呼吸,将人安穩地放在枕間。
月色皎然,少年神色微暗,随即化作一條比盆還粗些的赤黑蛟龍,一點一點将人纏繞在身下。
不知為何,今日崔善善的感官似乎變得敏銳了些,眼睫顫動着想要睜開,蔺玉池眸底一沉,頭枕在肩窩處,兩顆細白的毒牙滑過皮肉,擠壓搏動的青紅頸脈。
尖牙瞬間穿透薄薄的皮肉,滲出細膩血珠,轉瞬間又被信子舔舐得幹淨。
片刻之間,少女便跌入了一層層光怪陸離的夢境之中,意識逐漸變得混沌,她深陷其中,難以脫出。
迷迷糊糊之中,她感覺到有什麼東西正纏着自己,渾身上下熱得很,本能地伸手推了推,發現難以推動,又皺着眉頭,細聲用方言罵了它一句。
正在汲取元陰的蛟龍不滿地擡頭,頓時絞纏得更用力,不到片刻,她的皮膚便被它身上的黑鱗片壓出了一道道印子。
似乎是發現罵不管用,少女又軟下語氣,開始哄人。
蔺玉池滿意地垂頭,埋首在她頸間深嗅着身上的氣味。
他對人身上的氣味十分敏感。
離開凡間一段時間之後,她衣襟上的那股淡淡的酒肉腥味便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他所用的皂角清香,混合着她身上獨特的皮肉香氣,幹淨了許多,令人有些沉迷。
蔺玉池從一開始便知道,此人身上的元陰可以助他修煉生死咒。
生死咒是他用來控制實沈等十二神的主要手段。隻要像如今這般汲取元陰,不僅不用與她結契,瞞過了師尊,還能修煉生死咒,更好地禍亂仙盟,他簡直滿意得不得了,就連對這些蝼蟻般的凡人的恨意都減淡了幾分。
望着崔善善微微蹙起的細眉,他更是頭一回覺得自己竟能仁善到這個地步。
隻是一點元陰,崔善善那樣怕死,不是想活得更久麼,總得付出些代價。
蔺玉池想起崔善善今日真心實意展露出的那點兒笑,一颦一笑皆為他所牽動的模樣,心底的欲望便愈發地膨脹,令他無法抑制地貪求更多。
半個時辰過後,他收了絞纏的力道,信子舔了舔少女的耳垂。
夜色深深,屋外聲息盡消,隻餘下紗帳中時而窸窸窣窣。
一條巨大的黑蛟将少女圈在懷裡,有少年伶仃地呢喃:“崔善善,對我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