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揚起笑來——小孩子的笑容總是天真無邪——問旁邊的那位女士:“大姐姐,請問一下我們這是要去哪兒啊?”
從某種程度上,林硯京其實很清楚自己的長相是讨大人喜歡的長相,也知道大人更喜歡小孩子笑嘻嘻地,讨喜,所以她也不介意裝一裝,裝成大人們喜歡的樣子,讨喜嘛。
但那位女士隻是警惕地看了她一眼,搖搖頭:“不知道。”
随後便不再說話,整個車廂也沉寂下來。
林硯京敏銳察覺到對面戒備的心思,雖然不明所以,也知道不該再追問下去。
她扭頭看向窗外,卻隻能見到黑色,整輛列車像是在隧道中穿行。
隧道這麼長麼?她擰眉,印象中,從她睜眼的時候窗外就是一片黑色了。
“噜啦啦——小醜專列——”
帶着電音的高亢的呼喊聲響起,小醜身着奇裝異服、臉上畫着油彩,身後挂着頂到車頂的彩色氣球,身前推着三層小貨車,從車廂一頭走來。
鮮豔的色彩在一群或黑或白或灰的純色作戰服裡格外突出。
同樣突出的還有林硯京的正紅色校服套裝,這也讓小醜一眼就注意到她。
“哦,這位可愛的小朋友。”小醜走到她面前,脫下半米高的帽子行了個王子禮,“真是難得能在這個無趣的列車上遇見同樣喜歡顔色的你,我想我們會成為志同道合的好朋友。”
林硯京:“......”
她低頭看了眼這套被自己罵過無數遍的醜校服,最終還是默默點頭認下。
“那麼......”小醜将手伸進自己的帽子裡,半天摸索出一件東西悄悄遞給她,“我要送給我親愛的好朋友一件見面禮。”
“還有......”小醜讓開身,油彩畫成的巨大笑臉咧開,“我親愛的朋友,這貨架上你有沒有想要的東西?我可以偷偷送你一件哦。”
此話一出,車廂上其他人瞬間看過來,一道道目光如針一般紮在她身上。林硯京定睛看去,那架子上雜亂堆疊着的,有生鏽的鋸子,滴血的刀,還有錐子、錘頭、槍支......幾乎是所有緻命性武器都有。
林硯京頭皮發麻,連連擺手:“不用了,謝謝。”
“啊——好吧。”小醜做出遺憾的表情,推着車走了,“那再見了,我的朋友——”
小醜一走,周邊的人群一反常态躁動起來,與她們座位相隔一條過道的壯漢率先按耐不住走過來。他應該是想裝作溫柔微笑,可惜橫亘整張臉的猙獰刀疤大大削弱這一效果。
他努力夾起粗粝的嗓音:“小朋友,能不能讓叔叔看看你剛剛拿的什麼啊?”
說完,他直勾勾地盯着林硯京,周邊越來越多人聚集,圍成一個包圍圈,也都直勾勾盯着她。
在這些眼神中,林硯京感受到了——惡意,赤裸裸的惡意!比她那群同學要濃烈得多得多的惡意!
這讓她身上的刺一下子全都豎起來,不自覺握緊手裡的東西,眼神警惕:“不好意思啊叔叔,剛才那位小醜叔叔不讓我給别人看,要不你去問問他?”
誰知對方絲毫不退,反而逼近一步,大有直接上手搶的架勢:“沒事的小朋友,叔叔就看一下,馬上就還給你。”
他正要上前,坐在林硯京身邊的女人抽出大腿上挂着的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插進面前的小桌闆,力度之大使整個刀身都沒入桌下,隻剩刀把還卡在桌面上。
她慢條斯理地抽回刀,瞥他一眼,嘲諷道:“去搶一個小孩子東西,你可真是夠不要臉的。”
“彤姐,這......”刀疤臉賠笑道,“您也知道,我......”
女人打斷道:“如果失去一個小孩子的東西就能讓你活不下去的話,那你活着也沒什麼價值。”
她環視一圈:“還有你們,能聽懂話?”
刀疤臉狠瞪林硯京兩眼,最後還是心不甘情不願地回到座位上,圍觀的人也都散開,沒人再敢找茬。
看來他們都還挺怕這位“彤姐”,林硯京拉拉她的衣角,仰頭一笑:“謝謝大姐姐。”
“不用。”女人面無表情地扯回衣角,“嫌他們煩而已,況且,這事還沒結束。”
林硯京瞬間意會,探頭看去,那位刀疤臉還不死心地盯着她,接觸到她的目光甚至還扯出笑容。
她縮回頭,專心緻志盯着窗外。
一如既往的黑色模糊了人對時間的感知,不知過了多久,滋滋的電流聲響起,車廂盡頭那塊窄長地電子屏上出現一個紅色的簡筆畫似的眼睛,最中間的眼珠子轉動,掃視過全車廂的人。
林硯京看着這個眼睛,總覺得能從中感覺到不懷好意的笑。
那眼睛眨巴兩下,開始播報:“已到站,學校,下車!下車!!下車!!!”
聲音越來越高,尖亮得要刺破人的耳膜。與此同時,列車“轟”得一聲停下,車門打開,露出車外的場景——竟是一片森林。
森林黑霧缭繞,樹冠相接,遮天蔽日,一眼望去全是密密麻麻的樹木,哪有半點學校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