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的房子多用茅草、泥土和磚建造,隻有一層。正中間的高大房屋通體漆黑,黑煙不斷從煙囪裡噴湧,天空灰蒙蒙的,四周環繞着星星點點的小房子。
道路除了幾條主幹道之外多是土路,來往的人們行色匆匆。
他們中有人穿着清潔工的衣服,有人是維修工的打扮,服裝款式各異,但每個人裸露在外的部分都是鐵的質感,背後還長着詭異的發條。
就在林硯京觀察世界的時候,一個職工裝扮的鐵皮人以标準的勻速直線運動向她沖來。
明明五官都是人的長相,但嘴角卻上揚到了一個不可能的程度。整張臉像是一張做好的鐵皮面具,因笑容而隆起的蘋果肌反射着太陽光。
僅僅一眼,那張臉在眼前猛地放大,一動不動的鐵皮眼睛正對上她微微抖動的瞳孔。
她不自覺退後一步打開距離。
在即将貼上她的臉的前一秒,鐵皮人轉過90度彎兒,向工廠的方向前進。
她這才發現,他們一行人正站在交叉路口中央。
周圍的鐵皮人們要通過路口,或者繞過一個完美的半圓,或者到路中心點再90度轉彎。
而她剛剛好死不死,正好踩在中心點上。
意識到這一點,她連忙拉着洛怿言要往旁邊避讓。
隻是剛橫向移動了一步,所有正在移動中的機器人突然停了下來,扭頭看向他們。
各個方向的目光彙總,明明鐵皮人的面部表情不會有一丁點兒改變,卻讓她感覺到了敵意。
身後,一群衛兵裝扮的鐵皮人手執長矛飛速趕來。他們表情嚴肅,手裡的長矛直指林硯京他們的後腰。
洛怿言最先聽見身後的聲音,往後看了一眼,一手拽着林硯京,另一隻手拉住宋微彤向前沖:“哇塞,跑啊!”
這下不用他拉着,每個人都卯足了勁兒向前跑。衛兵似乎也沒有趕盡殺絕的意思,總是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在快追上時放緩速度,又在離得遠時奮起直追,循環往複。
房子落在身後逐漸縮小,身邊的景色逐漸荒涼。衛兵圍住其他三個方向,鐵了心将他們向一個方向趕,邊上的宋怿和林硯京嘗試過分散逃跑,全都被趕了回來。
宋怿轉身嘗試射擊,但子彈除了在鐵皮上留下一個小凹坑外沒有任何作用,衛兵的速度甚至沒有放緩一瞬。
洛怿言突然出聲,“前面有可以躲的地方。”
前方是一大片垃圾場。鐵栅欄門僅靠下方一鐵合頁連接在牆上,上半部分向外歪斜,風一吹,“吱呀”聲綿長波折,如同怨鬼泣墳。
透過門的縫隙,依稀能看到内部,牆邊摞了兩層集裝箱,正中間廢銅爛鐵堆疊成山。
洛怿言視力好,能看見正中間堆着的那堆鐵根本就是他們先前看到的鐵皮人。
這一整座廢鐵山,全是由鐵皮人的殘軀堆積而成。一顆頭顱擺放在正中間,笑容對着大門,仿佛是在迎客。
越跑越近,其他三人也逐漸看清内部的景象。
但此刻情形容不得多想,隻能加速沖向廢鐵山後面躲避。
衛兵們沖至垃圾場門前,卻突然停下腳步,四散開來。
林硯京悄悄探出頭,盯着衛兵們離去的身影,以防它們再次殺回來。
聚精會神間,廢鐵山裡悄然伸出一隻鐵皮手,小心翼翼摸索着往前,最終抓住什麼東西。
感受到腳踝異樣的觸感,她随手撈起一截小腿,用力劈下去。
“别打别打别打,我是好人!我沒有威脅的!别打我——”
但已經晚了。
小腿與手臂碰撞的一瞬間,廢鐵山内傳出殺豬般的嚎叫。
一個鐵皮人從一堆鐵皮殘肢裡跳出來,扶着被揍的手上蹿下跳,但臉上仍然是笑着的。
林硯京驚呼:“你還有痛感?”
剛才那些衛兵都挨子彈了也這麼大反應啊。
“我跟它們不一樣啊!”鐵皮人指了指自己的臉,“你看我。”
她湊上前去。鐵皮人動了動嘴巴,雖然弧度小,但确實是動了;又按了按自己的手臂,有輕微的回彈。
“還有啊還有啊。”說着,它又眨了眨眼睛,背過身去。
這應該是最大的區别。它的背後沒有發條,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黑乎乎的洞。
“看見沒有,我跟那幫人不一樣,你打我,我可是會疼的。”
說着,它湊近打量着他們:“但是你們也很不一樣,我還從來沒見過你們這種的。”
“算啦!”還沒等她編出一套合理的說辭,鐵皮人先說服了自己,“這地方都能有我這麼一個奇才,再多幾個奇怪的人也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我叫大吉,你們叫什麼?我看你們剛剛是在躲衛兵,也是被驅逐到這裡來的?”沒等他們回答,它又開口了,“肯定是,小鎮裡不會容下不一樣的人,我都被趕走了,你們肯定也會被趕。”
“那你們要不要跟我一起,加入我們被驅逐者聯盟?”
林硯京看了其他三人一眼,每個人眼裡都是戒備:“你們這個聯盟……還有其他人嗎?”
“當然有啦!”大吉拍了拍手,垃圾場内集裝箱的一面箱皮被推開,露出裡面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