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
遠離希望市廣場的角落裡。
巴納雷斯依舊捂着傷口,他喘着息,但眼裡卻變得動容,他頗感欣喜地看着眼前的貪系幽冥魔首領,做了一個半跪禮,“喬奢費隊長,你終于想清楚了,快跟我回去見路法将軍吧。”
這才是他記憶中的紫冥分隊隊長,殘忍,嗜血,卻重情重義。
然而下一刻,喬奢費扶起了他,接着平靜地對他說:“巴納雷斯,從前你救過我的命,現在我們兩清了。”
“隊長,你這是什麼話……?”巴納雷斯變得困惑,他眼裡依舊寫滿了崇敬,“我們是戰友,是一個小隊的成員。更何況,無論如何,你永遠是我的頭兒。”
聽完這話,喬奢費忽然笑了,他拍了拍巴納雷斯的肩膀,“告訴将軍,我不回去了。”
“什麼?!”巴納雷斯愣住了。
喬奢費歎了口氣,緩緩說道,“我不會加入你們的行動,這就是我的态度。”
巴納雷斯重新變得激動起來,“喬奢費隊長,難道你忘了路法将軍對于我們的再造之恩了嗎?當初我們選擇跟從将軍從阿瑞斯星球離開時,可是發過血誓的!”
“我們将會永遠效忠于路法将軍。”
然而這位紫冥分隊隊長的臉上依舊寫滿了不為所動。
這隻貪系幽冥魔的語調裡頓時充斥着失望乃至絕望,他低落地控訴着對方:“看來庫列斯克說得沒錯。喬隊長,呵,你果真就是一個叛徒。”
但聽完往日下屬的指責,喬奢費抿了抿唇。他轉過了身,語調依舊平靜卻堅決,“将軍于我而言,恩重如山。關于這一點,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忘記的。”
“隻是如今我唯一能承諾的是,巴納雷斯,我永遠也不會做出任何背叛将軍的事情。”
巴納雷斯皺起了眉,他再度半跪了下來,帶着一些諱莫如深的哀求,“隊長,恕屬下直言,你現在說出口的話,已然是大不韪之謀逆了。”
“哦?是嗎?”
喬奢費愣了愣神,臉上浮現出了一絲淡淡的嘲弄。
“那就随便吧。”
下一刻,喬奢費對着身後頭也不回擺了擺手,擡腳離去。
很顯然,經曆過夢境裡的那番輪回拷問後,如今的這位紫冥分隊隊長已然道心俱滅,他不願在這些有關幽冥軍團的前塵往事上多做糾纏。
巴納雷斯在他的身後氣惱地大喊道,“喬奢費!你以為你真的可以獨善其身嗎?你看看你如今這副狼狽的模樣!”
聽完這話,喬奢費搖了搖頭,無奈地笑了,他沒有停下腳步,隻是頗具感慨地說道:“巴納雷斯,你小看了時間。一千年,這能改變太多事情了。”
“一千年又如何?兩千年又如何?喬隊長,難道你能忘記你體内流淌着的高貴的阿瑞斯禁衛隊血統嗎?難道你能忘記我們如今身上背負着的最下等而屈辱的罪名嗎?”
巴納雷斯的語氣忽然變得激動。
但喬奢費的臉上依舊淡淡的,“這些對我來說,都不再重要了。”
他重新想起了夢境裡那堆既定的宿命輪回,想起了一條路走到黑的虛無,想起了幽冥軍團人人不得善終的下落,内心重新充滿了厭煩。
他歎了口氣,有些唏噓地說道,“巴納雷斯,我希望有一天你也能想通。”
巴納雷斯冷不防地反問道:“是因為今天那個地球人嗎?”
“是又如何?”
聽見神戶绮的名字被猛然提起,喬奢費頓時轉過了身,往日裡的情誼煙消雲散,他微微眯起眸子,盯着昔日的部下,語調瞬間變得冰冷。
見狀,巴納雷斯失神愣在了原地,他終于明白了幾日前巴魯的真正死因。
但很快,這隻貪系幽冥魔的臉色挂上了不屑一顧的譏笑,他語重心長地勸說着面前這位執迷不悟的紫冥分隊隊長:
“地球人?呵呵,喬隊長,那個地球人遲早都會背叛你的,你知道嗎?”
聽見這話,喬奢費離開的腳步頓了頓,那垂下的鴉睫遮蓋住了他驟然縮小的瞳孔,也隐藏起了他的真實情緒。
巴納雷斯的語調裡帶着點怨恨的笃定:“喬奢費,你會後悔的。”
就在此時,他話音未落,紫冥分隊隊長已然倏忽化身成了原本幽冥魔的樣子。
喬奢費徑直抽出了他的末日雙刃,瞬移到了巴納雷斯的身旁。他把刀抵在了眼前部下的脖子上,眼裡明顯帶着幾分難掩情緒的激動,像是徑直被人戳穿了心事。
巴納雷斯忽然笑了,他的眼裡帶着幾分悲涼和譏諷,“隊長,你也要殺了我嗎?”
喬奢費愣了愣,他将刀收了起來。
在情感與理智的動搖,忠誠與自由的辯論中,喬奢費眯起了眼,快速抛下了一句嘴硬但薄情的話:“我的事,與你無關。”
接着,不等巴納雷斯再度開口,這位紫冥分隊隊長便毫不留情地踹了昔日下屬一腳,眼裡沾着未盡的殺氣,“現在,給我滾。”
***
“喬奢費,你難道能忘記你體内流淌着高貴的阿瑞斯禁衛軍血統嗎?”
“你一天是幽冥魔,你這輩子都是幽冥魔*!”
“我們唯一的選擇,就是跟着将軍殺回阿瑞斯星球!”
“你以為你能真的能逃脫這一切嗎?”
“你發過血誓的,要永遠效忠路法将軍!”
走在回家的路上,巴納雷斯的話語依舊回蕩在喬奢費的腦内,令他感到一陣煩躁。
不知道将軍這次,面對他的逃避,他又會采取怎樣的方法逼迫他回去。
可說實話,他并不想與将軍為敵。
由此一來,看來離開希望市的計劃勢在必行,甚至迫在眉睫了。
不過昔日部下的這些話語還是很快都伴随着喬奢費的自我思考與調解,最終在這隻紫冥分隊隊長的腦内消失殆盡。無論如何,他相信自己不會重蹈夢境中的覆轍,他會避開所有錯誤的決定。
直到喬奢費再度鬼使神差般地走回了剛剛的廣場,他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幕,巴納雷斯最後的話語如同一道夢魇詛咒般盤旋在他的心頭,滲出惡毒的汁液,悄然侵蝕着這隻貪系幽冥魔的靈魂。
如他們初次相遇一般,不遠處,如今那個人類小女警的臉上洋溢着與他初次見面時,她在理發店門口分别時那副甜蜜而溫暖的微笑。
然而此時此刻,那雙如月光般漂亮的琥珀色眼睛卻溫柔地注視着另一個男人,同他開心地講着話,散發出令人豔羨的情感流動。
最後,她對着那個解體後的飛影铠甲召喚人伸出了手,和他一塊兒親密地離開了現場。
他們的身影漸行漸遠,可他們之間的距離變得越發靠近。
這些畫面刺痛着這隻貪系幽冥魔早已不存在的眼球,喬奢費忽然感到此刻右臂被疾影刀劃傷的傷口散發出從未有過的疼痛,他不由自主地捂住了傷口,卻下意識地将指尖剜進了新鮮裸露的潰爛處。
作為寄主,他這副脆弱的人類身體顯然經不起他這番自殘性質的折磨,那鮮紅的血液從傷口滲出,一滴滴地砸在地上,如同一道綻放的惡之花。
可喬奢費依舊沒有停手,他甚至毫無察覺。
在這隻貪系幽冥魔的潛意識裡,似乎唯有疼痛能夠讓他忘記一些不願回想的夢魇,是此時此刻他唯一能夠賴以存活的救命藥方。
可那道緻命詛咒依舊及時響起來了。
它殘忍地嘲笑着他,發出冷酷的審判:
“她會背叛你的。”
***
希望市人民廣場。
未等剛剛打鬥的硝煙散去,神戶大小姐便緩緩走向了犯罪現場。
她摘下了原本耳垂邊懸挂的那兩顆類珍珠材質的微型收納器,快速戴好了手套,拿出試管,及時從地闆上提取了剛剛那隻受傷妖獸人滴落在地面的藍色血液。
做完一切後,神戶绮看着地面上半幹的血液,她依舊蹲在一旁,回想起了剛剛的打鬥現場忽然出現的那隻兔子怪物,她下意識伸出了指尖,拂過了那塊地磚,舔了舔牙齒,若有所思。
無它,來到這個城市後,她那份莫名的既視感好像越發強烈了。
就在剛剛,她觀察着場上的戰局動态,便一直覺得那個兔子妖獸人的格鬥招式很是眼熟。
但她是在哪裡……見過呢?
即使隔着納米材質防護,她依舊感到沾在手套上藍色液體的溫度,它試圖微弱地啃食着她的皮膚,她甚至能感到它的不滿。
哦?這難道也是一種類似于此前在米國發生的外星生物共生體*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