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
希望市美術館。
工作人員來來往往,正在為明日即将推出的展覽做着最後的準備工作。
“辛苦你親自跑一趟,安經理。”
孟麗鸢接過了眼前男人手上的磁條卡,認真确認過信息後,對他感激地點了點頭。
“不必客氣,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安迷修的臉上挂着溫和的笑意,他把卡密信息和注意事項等相關文件一并遞給眼前的策展人小姐後,便禮貌告辭了。
望着男人漸漸消失的背影,孟麗鸢随即垂眸盯着手上的磁條卡,看着上面镌刻的 DEW 字樣,抿了抿唇。
美術館原本決定推出的那幾個仿真交互式先鋒實驗作品,是沒有巴王集團參與贊助的。但不知為何,他們忽然對此頗感興趣,并決定加入這一次的項目,開出了許多誘人的條件。
他們唯一的要求是——這次展覽必須要提前推出,并額外添加一個超現實房間的作品,屆時他們會提供場地裡所有的基礎設施搭建。
起初,館長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他們的提議。
雖然巴王集團最初以互聯網發家,旗下的交互式全息網遊向來一家獨大,市場廣闊,他們亦掌握着最新的全息拟真技術。但正是因此,它作為一個商業公司,無論包裝得有多好,依舊改變不了金錢逐利的本質,巴王集團在商業競争上的肮髒手段向來衆所周知。
而美是無一切利害關系的愉快對象,美術館作為給人帶來美,感受美的場所,它不應該淪為商業宣傳,廣告營銷的工具。
然而就在當晚,美術館忽然失火了。
即使展開了即使搶救,阻止了火勢進一步擴大,館内藏品依然損失慘重,特别是那幾個交互式作品,無一幸存。
在美術館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境時,除了著名的收藏家神戶喜久右衛門聽聞這個訊息後,及時伸出了援手,巴王集團也開出了無法讓人拒絕的條件——
他們不僅願意負擔起關于基礎設施重建的費用,并且願意為這幾個古早交互式作品提供修複的技術。除此之外,他們還請來了已然消失匿迹多年的原作者 DEW 重新出山。
她現在手上這張小小的卡密芯片,裡面便承載着 DEW 全部的心血,也是那個神秘的藝術家最新的作品。
但是……巴王集團真的隻是單純地善心大發嗎?
按下了心中一番混亂無頭緒的擔憂猜測,孟麗鸢擡起了眸子,她盯着牆面上這幅巨型油畫的一隅,倒在血泊裡的戰士手持着斷劍,那斷劍之上開出了一朵花。
為了這期展覽能夠順利推出,這是神戶先生剛從西班牙雷納索非亞博物館運送過來的畢加索《格爾尼卡》真迹。
然而就在此時,一個黑影來襲,她被忽然撲倒在地。
麗麗蹙起眉頭,撞擊到地闆的沖擊力使得她感到脊椎有些發疼。在倒地的瞬間,他的雙手緊緊地墊在了她的頭顱和脖頸後面,這也使得她被徹底籠罩在了男人寬厚的身軀之下。
與此同時,巨大的聲響從她的耳邊傳來,天花闆的吊燈忽然墜落,悉數砸在了距離他們隻有一米不到的空地上——那正好是剛剛她所站立的位置。
幾秒中後,那堆碎燈片落地反彈起的餘波已然結束,男人松開了對于她的禁锢。他站起身來,迅速和她拉開了距離,臉上帶着些莫名的羞赧。
他躲避着她的眼神,試圖快速從現場逃離。
另一邊,麗麗眼裡的恐慌在看清來者的臉後已然全部散去。
她喊住了他。
“阿庫,你的傷口有好一些了嗎?”
“好多了。”
“你怎麼在這裡?”
“我來應聘。”
看着男人側臉處沾着碎燈片的新鮮傷口,孟麗鸢抿了抿唇。
她對他禮貌地笑了笑,滿懷愧疚地輕輕說道:“抱歉呢,庫先生。看來我們相遇不是一件好事呢,害得你總是受傷。”
“不是的!”
男人的聲音忽然變得激動起來。
似乎是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态,他再度變得結巴起來,顯得更加不善言辭了。
“我……我我我很高興能夠再度遇到你。”
聽到昔日的戀人這番言論,庫忿斯激動地擡起了頭,卻又落寞地低下了頭。
不,麗麗,你不知道的是,我才是你平靜生活裡的那顆災星。是你遇到了我,才讓你變得如此不幸。
他握緊了拳頭,極力克制着内心快要溢出來的情感。
另一邊。
看着男人眼裡那股難以抑制的濃厚悲傷,孟麗鸢短暫地愣了會兒神。
她捏緊了衣角。
一種強烈的既視感襲擊了她,令她感到困惑。然而當她想要努力從記憶裡捕捉其中來源時,它又消失了。
“真的很感謝你再度救了我一次。”
麗麗擡起眼,她站在了庫忿斯的面前,對着眼前這個笨拙的男人露出了微笑:
“作為回報,讓我請你吃晚飯吧。”
***
巴王集團密室内。
附身在巴豆體内的路法緩緩放下了茶碗,他看着這副人類身體手腕處靜脈處隐隐若仙的黑線,露出了滿意的表情。
照着這個進度,他的複活指日可待,距離成功殺回阿瑞斯星球也為期不遠了。
事到如今,隻差那一組關鍵的基因。
“巴魯。”
路法緩緩出聲。
“我派你執行的計劃如何。”
然而回複他的是一片沉默的空氣。
路法微微皺起了眉,他拿起了号令棒,再度喊了一遍下屬的名字。
“沙特瑞,巴納雷斯,巴爾格姆,怎麼來的是你們三個?”
路法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巴魯呢,他去哪了?”
提起這個話題,這三隻幽冥魔紛紛面面相觑,露出難色。沙特瑞看了一眼巴納雷斯,他正欲開口時,對方卻向前一步,半跪了下來,緩緩說道:
“巴魯……他死在了喬隊長刀下。”
路法總長陷入了沉默。
半晌後,他重重地拍了一下桌案,茶壺頃刻被震碎。
與之相伴的是,滾燙的開水從桌面散開,淋落在盤腿而坐的路法總長的胯|下。他皺着眉頭逃離了這副人類身體,回到了那件古衣裡。
他尖叫怒斥道:“蠢貨!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蠢貨! ”
聞聲,沙特瑞和巴爾格姆都低下了頭,在這種尴尬的情況下,他們也不知道此時此刻将軍忽然破防怒罵的究竟是誰。
巴納雷斯依舊維持着半跪的姿勢,一臉嚴肅的他盯着灰撲撲的地闆,神色莫辨。
冷靜下來,路法緩緩問道:“喬奢費人呢?”
“喬隊長……”
巴納雷斯的頭埋得更低了。
這隻貪系幽冥魔欲言又止地握緊了拳,回想起了此前與隊長的交談,語氣終于變得更加憤懑,“他現在徹底被一個地球女人迷昏眼了!”
聽到這裡,巴爾格姆發出了冷笑聲。
沒别的,他隻是忽然想起了不久前剛剛和自己交手過,那位同樣病得不輕的赤冥分隊隊長。隻是他從沒有想過,自家隊長也是個那麼不成器的窩囊廢。
巴納雷斯還在繼續補充着:“那個地球人……是個警察。”
巴爾格姆冷哼了一聲,不爽地打斷了同僚扭扭捏捏的彙報,“警察?區區一個人類小女警算什麼?捏死她,就和捏死一隻蟲子一樣簡單。”
巴納雷斯擡起了頭,平靜地說道:“她現在還在沙賓的手下辦事。”
沙特瑞搖了搖頭,他拽住了還想繼續開口反駁的巴爾格姆,示意他們不要再就着這個話題說下去了。
沙賓……他的前輩,亦是他曾經的師父。
不過即使師徒一場,現在的沙特瑞也搞不懂沙賓到底想幹些什麼。
他們被放出來後,沙賓看起來對于幽冥軍團目前收集複活能量的方式并不滿意,他一向看問題想事情都比人先上一步,似乎心中已然有着更好的主意。
在同路法将軍私下禀明自己的想法後,他就被将軍特别準允獨立展開行動了。
可是……沙賓他現在為什麼加入人類陣營,成為警察?
沙特瑞想不通。
他擔心,獲知這個消息的将軍,一定會變得更加大發雷霆的。
然而路法似乎對于沙賓疑似投敵這件事情毫不意外,也毫不在意。他看了一眼場上的三隻幽冥魔,隻慢悠悠地問道:
“關于三幅铠甲最新的戰鬥數據都收集到了吧。我聽說刑天那小子,最近還學會了八位移行的招式?”
提起這個話題,沙特瑞的表情變得更加複雜了,他看了一眼身邊的巴爾格姆,開口道:“将軍……有一件事,屬下不知當講不當講。”
“吞吞吐吐,扭捏作态,沙特瑞,你什麼時候也染上了那些地球人的臭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