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後,雙方都在對方的眼神裡獲得了肯定的答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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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希月坐在馬車裡,小心掀開布簾的一角向外看,确定了這是回将軍府的路。
顧九溟騎在馬背上,身姿提拔,他的側顔映在月光下,說不出的俊逸出塵。
江希月提醒自己,不能被他風光霁月的外表迷惑,幾次交談中她感覺到此人内心的強大,尤其是他那雙眼睛,仿佛能洞察一切,也不知道今日他答應合作的承諾裡能有幾分真意。
再想到此人年紀輕輕就坐上了監察使的位置,說明他的身份絕不簡單,今後同他打交道還是得多加小心,免得露出了馬腳。
顧九溟忽然轉過頭來,兩人的目光又遇上了,各自都怔楞了一下。
女子嬌美的面龐在月色下朦胧動人,卻有些尴尬,她正在偷看他,又被當場發現,此時把簾子放下來也不是,掀着更不合适。
她急中生智:“前面不遠處便是将軍府了,大人就送到此處吧。”
她可是偷溜出來的,怎能大張旗鼓的回去。
顧九溟颔首,他讓馬車停下來,看她下了車,接着指了一個婢女打扮的人:
“這是竹影,以後她跟着你,我會通過她與你傳話。”
竹影低頭上前,先對顧九溟稽首,再走到江希月身旁站定,一句多餘的話和動作都沒有。
江希月道謝:“還是大人想得周到,那麼我先告辭.....”
話還沒說完又被顧九溟打斷,“二小姐下次出門要小心點,免得又被賊人打暈了,也不是回回都能被我遇上的。”
江希月刻意避開那雙銳利的眸子,吸了口氣盡量語氣平靜:“多謝大人關心。”
“也不是為了關心你,主要是為了我們的合作,所以希望你不要再出事。”他故意在合作二字上加重了語氣。
“那我就先謝過顧大人好意了。”江希月咬牙,她随意行了個福禮,頭也不回地走了。
等她們走遠了,疾風忍不住道:“公子,這個二小姐有些古怪。”
“你也看出來了?”他自始至終沒有透露過自己的名字,她又是如何知道他姓顧。
“所以公子才讓竹影跟着她嗎?”
“嗯,她今日必定不是無緣無故出現在綠槐巷的。”
“既然她如此可疑,公子為何還要答應與她合作?”
顧九溟看着那人轉了個身,徹底消失在視線裡,他緩緩道:“如此,我才能知道她真正的目的是什麼?”
江希月遠遠望見了将軍府的大門。
喜寶撐着油紙傘候在門口,一看見她們便小跑過來,狠狠抱住江希月哭道:“小姐,您可回來了!您快把奴婢給吓死了!”
江希月替她擦了淚,歎道:“你怎麼等在這裡!這麼大的雪會把你凍死的,傻丫頭!”
喜寶吸了吸鼻子甕聲說:“奴婢原先在房裡等來着,忽然有人敲了後窗,讓我去前門等,我剛鑽出來,就看見小姐了。”
江希月瞥了一眼身邊竹影,應該是顧九溟的安排,他這是顧着她的名節,好叫她能偷偷回去不驚動任何人。
“替我謝過你家大人,他有心了。”
喜寶先前留了一絲門縫,三人輕輕推開門,見幾個門房早已睡得東倒西歪,便悄悄繞開他們,回了自己院子。
......
喜寶打來熱水倒進浴桶裡,又去櫃裡抱了一床被子鋪在自己房中,招呼竹影晚上和她一起睡。
浴房内水霧氤氲,江希月泡了一會兒便覺得身上的疲倦散去大半,沐浴後她走回内室,此時炭火燒的正旺,屋内暖意融融,她仰頭倒在柔軟的錦被上,身體裡的血液這才流動起來,四肢百骸舒暢了不少。
她望着拔步床上精美的薄紗與綢绫帳慢陷入沉思,今日收獲良多,雖然在老宅沒找到線索,但她遇上了顧九溟,直覺告訴她,他與前世她見過的那些刑部官差很不一樣。
那些鬼對他如此推崇,說明此人秉公無私,辦案也很有能力。
或許他真的能幫自己找到殺害家人的真兇。
但他此刻對自己還有懷疑,隻是礙于将軍府二小姐的身份才勉強放了自己,他送來竹影,說得好聽是為了合作傳遞消息,事實上就是在監視她。
看來現在這個身份需要好好經營,再像之前那樣隻靠自己單打獨鬥是行不通的。
想起前世的自己,一無身份,二無背景,三無人脈。被官府冤枉的時候,她隻能用血肉之軀去迎戰。
現在卻不同了。
既來之,則安之,她總得好好活下去不是嗎?
她越想越困,眼皮沉沉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