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大戶人家的丫鬟就是不一樣。
“吳掌櫃,”江希月看準時機,委婉的切入問題:“我聽聞貴醫館曾經有過一位大夫,他......姓江”
吳掌櫃猛地咽了一大口茶水,神色古怪:“小姐說的那位大夫,莫不是......江卓文,江大夫?”
“正是。”
吳掌櫃沉聲道:“好叫小姐知道,這位江大夫他......已經故去了。”
江希月神情暗淡:“我知道。”
“你知道!”
吳掌櫃的嘴角泛起苦澀與自嘲:“既然知道,小姐不如換一位大夫,我們這裡還有......”
“我不是來看診的。”江希月打斷他的話,“我曾是江大夫的......一位病人。”
“是他治好了我多年的頑疾,我本想去他府上緻謝,哪知他家竟出了事。”
她的音調有些發顫:“官府貼出的公文我一個字也不信。
說實話,我懷疑此案......有冤情。”
她一字一頓,語氣堅定又決絕。
吳掌櫃倒吸一口涼氣。雖然他也這麼想,但他絕不敢這麼說。
“我想找您打聽消息,看看能不能找出些疑點,或許有一日,我能替他翻案。”
吳掌櫃瞠目結舌,久久沒反應過來,他聽到了此生最難以置信的話。
非親非故,這位嬌媚的高門千金,竟然肯管他們這些小老百姓的事情,更何況,這還是明着和官府作對。
“這位小姐你聽我說,”他好心勸阻,“江卓文是我義兄,沒人比我更想替他伸冤。
可是,江兄一家的案子,官府已經蓋棺定論了,現在苦主也都死了,要想翻案,那可是難上加難啊。”
“吳掌櫃,這些問題交給我來辦,您隻需回答我幾個問題就好。”
見她的态度堅決,他心中更加佩服,江兄一家死的太慘烈,這些時日隻要一想起當天的情形,他便如鲠在喉,悔不當初。
這幾天他已經遣散了夥計,打算把店關了回青州老家。
江兄在青州還有一塊地,他想着,餘生就去替他打理那塊地吧,這樣的話,将來到了九泉之下見了江兄,也好有個交代。
現在,卻有這樣一位神仙似的小姐,願意幫他們。
他起身,雙手作揖彎身向江希月鄭重拜謝:“吳某人替江氏父女謝過小姐了。”
江希月趕忙扶起他,眼角酸澀:“放心,我一定盡力。”
吳掌櫃卸下心中重擔,緩緩說道:“小姐有什麼問題,吳某一定知無不言。”
江希月深深看着他。
“我想知道,江大夫出事那天發生過的所有細節。”
吳掌櫃的思緒飄遠,整個人陷入回憶。
“那天下午店裡的客人很多,江兄出診回來後,就一直坐在這裡。那天我太忙了,沒顧上和他說話。我依稀記得他在店裡待了許久。”
“他是在等人嗎?”
“嗯,他在等希兒,就是江兄的女兒。希兒那天替父出城收藥了,原定就是除夕當日回來,江兄猜她會先來醫館,所以一直等着她。”
江希月此時有些困惑,她是被阿爹放養着長大的,平時他們父女倆經常各忙各的,阿爹很少會在店裡等她一起回家。
那天為何如此反常,難道有什麼特别的話要單獨同她說。
看樣子這話還不太方便回家說,所以最好是在外頭說。
她繼續追問:“那後來他怎麼又回去了?”
“後來街上的人多了起來,春神獻禮快開始了,朱雀大街兩邊的小巷子全被封閉了,江兄猜希兒應該一時半會兒擠不過來,或許直接回家了,所以他也就不等了。”
“那後來呢?”
“後來,我就守在店裡,直到店鋪打烊了希兒也沒過來,我就确定她是直接回家了。
那批藥材節後就要用上了,我有些着急,所以我去了江家,想自己把藥取回來。
我記得當時街上的人已經散得差不多了,我沒走多久就到了。
到了才看見,江兄家竟然着了大火......
那沖天的火光啊,我一輩子都忘不掉。”
他說到這裡,有些控制不住情緒,眼眸猩紅,音調也抖得不像話。
“江兄一家就這樣......無緣無故地......全都燒死了。”
他粗粝的大手捂住眼眶,依舊有淚從指縫中迸出,“真是太慘了,太慘了!
他們的屍體......焦黑焦黑的,我......實在不敢再多看一眼......”
江希月快速低頭掩住了眸底哀痛的神色,她死死咬住下唇不讓牙齒顫動的聲音過于明顯,指甲用力摳進手掌心,試圖用尖銳的痛感強行克制住急速抖動的身軀。
良久,她聽見自己從牙縫中艱難擠出一句顫音:“那天,你在現場還看到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