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難道忘了自己有潔癖嗎!
顧九溟也在看她,眼裡裝了星辰大海。
“公子——”
竹影和疾風終于擠進來了,後面還跟個幾個金吾衛,人們看見刀劍始終是怕的,自覺讓出距離,護衛開道,硬生生将此處岔出了一條口子,半炷香後,他們終于擠了出去。
掙開人群後,空氣霎時清新了不少,冷風吹過,腦子也不再渾濁。
江希月想起剛才頹敗的心境,若不是顧九溟及時趕到,她或許真的做了傻事。
“公子你怎麼樣了?”疾風聲音焦急,他看到公子被人群推搡的那一刻,簡直目眦欲裂,可惜自己身在遠處一點忙也幫不上。
顧九溟仔細整理了衣袍發冠,深深吸了好幾口氣,良久才道:“無事。”
疾風不信,“公子,要不要去車裡再給您拿一套......”
“我說了無事。”顧九溟的聲音陡然升高。
疾風猝然閉嘴。
自昨日起,公子就有些陰晴不定,現下還是少惹為妙。
江希月也很憂慮,見他額上的汗珠仍在,臉色也隐隐發白,心中越發自責,他可是那個沾了一點污漬就要沐浴的性子,現在卻被自己連累成這樣。
宛如高嶺之花被她拉入凡塵。
胡思亂想間,顧九溟已調整好氣息,他看了看四周,蹙起眉問她:“你的那個丫鬟呢?”江希月本來一顆心都在他身上,這下才驚覺到,喜寶不在這裡。
竹影也很困惑,“我以為她同你們在一起。”
“我去找。”疾風急于立功,迅速擠回人群。
江希月信得過他,疾風這人嘴巴雖然毒了一點,功夫卻很好。
雖然已經退至路邊,眼前依舊人頭竄動,看這勢頭隐隐像是要出事,她馬上提議,“大人,我們要不要再走遠些。”
顧九溟點頭:“你們随我來。”
京都城防塔。
江希月跟着顧九溟走上階梯,兩邊伫立着舉着火把的官兵,他們一看到顧九溟,即刻給他們放行,小兵趕去樓上通報,很快一位身着甲胄、五大三粗的城防統領匆匆小跑下樓相迎。
“大人,您回來啦,”他讨好道,顧九溟稍一點頭,直接掠過他繼續向上。
統領眼神瞟過江希月,暗道:乖乖,這小娘子長得好生貌美,怪不得剛才大人一溜煙人就沒了,原來是去唱了一出英雄救美。
他谄媚地跟着兩人身後,顧九溟帶着江希月在塔頂站定,目光望向遠處,這裡能把整個中心坊道看得清楚明白。
此時宣化門以東,長安大街以北,都被人.流擠得水洩不通,人□□彙處似乎有混亂發生,正在逐漸向蔓延擴大,遠處擠來人群仍然不知所以,繼續在向中心地帶靠近。
“即刻派人封鎖宣化門和朱雀大街兩處路口,設立路障不許行人通行,再多派幾支隊伍到中間去疏散人群,打開長安大街兩側四個坊門,讓人流有序通行。”他的聲音低沉嚴肅。
“是。”下面的官員領命而去。
顧九溟又問:“今日的城防是誰在負責?”統領腿一軟,語氣有些惶恐:“是......是在下負責。”
顧九溟見他是個生面孔,“你好像不是巡防司的人,”
“小的确實不是巡防司的,小的本就是管理宮門城門的巡城守衛,隸屬神武軍,今日不知怎的,上頭就把京都節慶巡防派給了我們城守。”
“兄弟們也是沒有經驗,隻會守,不會疏散......”他聲音越說越低,生怕顧九溟要追究責任。
顧九溟卻沒有再說什麼。
看來今日之事早有預謀,有人想在上元燈會制造混亂,再将責任推到巡防司身後的三皇子身上,殊不知此計早被識破,巡防司完美脫身,還臨時拉了城守這個替罪羔羊出來擋災。
城守的背後是皇上,有心算計三皇子的人,這下也是無計可施,倒黴的卻是無辜百姓,好好一場元宵佳節,淪為一次政治鬧劇。
“大人,”督查司的官員急匆匆上樓,氣還沒喘允就先開口:“查清楚了,是幾個胡商在前頭鬧事。”
“胡商?”顧九溟臉色變了。
“是的,今夜沒有宵禁,這幾個胡商是進城販賣毛皮香料的,遇上燈會就沒有出城,本來好好的,他們突然拉着幾個賣燈籠的說是燈謎錯了,非要搶了燈籠就走。
那賣燈籠的不幹,說是猜對謎底才能免費取走,一來二去兩邊就打了起來,波及了周圍幾個攤子,看熱鬧的越聚越多,後頭的人不明就裡往前擠,慢慢就引發了踩踏事件。”
江希月鎖緊眉頭,這些胡人也太蠻不講理了,在大晉的地盤上還敢如此猖狂,若不是前些年恢複了異族通商,這些胡人哪能名正言順進入京都城。
那個統領氣憤難耐,“我呸——奶奶的,這幫龜孫子,也就隻敢在皇城根兒鬧幾下,等回了南邊兒,看不把他們給慫的。”
世人都知道,自從江城大将軍鎮守西南以來,大大小小赢了好幾次勝仗,硬生生将那些紅了眼的胡人壓制在劍南道以西百裡開外,他們幾次三番在邊界試探,都不敢真的殺過來。
大晉物産富饒,胡人觊觎已久,既然打不過,就隻能與大晉義和,兩國約定十年不犯國土,前些年起,兩國慢慢恢複了通商,一開始他們還算老實,絲綢茶葉胭脂水粉西來東往,流通有道。
可最近他們忽然跋扈起來,街頭巷尾的弄出些事端,大有挑釁之意。
“鬧事者全部押回大理寺,一并審理。”顧九溟語氣幹脆。
“是。”司直領命而去。
江希月倚着城牆往下看,漩渦的中心已被控制,人潮緩緩向兩邊流通,不再像剛才那樣擁擠。
她眼睛一亮,疾風雙手向前撐開,後背抵着人群,護着一個粉衣圓髻的少女慢慢行進,那少女眼睛紅腫,小臉驚魂不定,正是喜寶無疑。
她懸着的一顆的心終于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