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九溟騎在馬上與人纏鬥,本來占了優勢,無奈對方人多勢衆,他漸漸不敵,對方見狀,出招越來越狠,他們将攻擊力集中在他坐騎之上,青骢不慎被劍刺中,它慘呼一聲,四足發力半身騰空而起,長嘯了一聲,馬蹄踢翻了面前蓄意攻擊它的二人。
慘叫聲疊起,那二人仰倒下去,又帶翻幾人,前方驟然現了空隙,顧九溟順勢在馬屁股上狠抽一鞭,青骢吃痛向前狂奔,又撞傷了趁勢而來的幾個敵人。
眼看着快要突破重圍,高牆上的人忽然灑下一張大網,正好将他們一人一馬團團網住,顧九溟飛身而起,狠狠踢了青骢傷處一腳,使它發瘋向前狂奔,他則借力後倒,人雖狼狽落地,卻堪堪避過了那張大網。
疾風見青骢重傷而逃,立即跳下馬背,向顧九溟高喊:“公子,騎我這一匹。”
顧九溟退至角落,迅速跨上馬背,他手指向腰間摸去,在幾個關節處一扣一壓,腰帶瞬間下落,他甩袖一揮,一柄青色長劍乍然握在手中,青光閃過,慘叫聲疊起。
他剛才已經發現這些人訓練有素,他們不像劫匪,倒像哪個府邸裡豢養的私兵,看來他近日查到的東西已然動了某些人的利益,若是能反過來捉住對方,再順藤摸瓜,應該能得到不少線索。
隻可惜對方也看出了他的心思,并不會給他半分機會,随着一聲暗哨響起,牆上所有的黑衣蒙面人全部下場,将他二人團團圍住。
激烈的纏鬥後,最後一匹馬也被刺死,腥血流了一地,顧九溟與疾風背對背,奮力抵擋攻擊,疾風身染鮮血目眦欲裂,剛剛早已放了信号,怎麼到了此時救兵還沒來,他已漸漸體力不支,再這樣下去,不能保證今天能活着帶公子走出去。
幾柄鋼刀齊齊刺下,疾風将劍橫在身前,大喝一聲往前沖開幾步,将那些人生生逼得倒退了幾丈,盡管如此,他身後的顧九溟也早已身中數劍,他紫衣染血,面色鐵青,尖銳的眸光射向牆頭上站着那人,那人身材高大,面具下透出的目光裡滿是輕蔑。
須臾不到,那面具人吹出哨音,蒙面人聽令迅速止了打鬥,面具人從袖中掏出一物扔了下來,随後雙手握拳一收,所有人即刻拖抱起受傷身死的同伴,迅速撤退。
顧九溟死死盯着那面具人,那人肩頭聳動,似在嘲笑,等衆人如潮水般散盡,他亦閃身消失。
同一時刻,巷子裡湧進來無數金吾衛,為首的是暗六,他身後跟着許多王府的暗衛。
“你們怎麼才來!”疾風捂着傷口怒吼。
“公子恕罪!”他們跪地求饒,暗六見顧九溟傷重,心下大駭,不由慌張道:“屬下們看見信号便以最快的速度趕來,可同一時間,天上居然出現了好幾處煙信,屬下們一時迷了方向,就遲了一步......請公子責罰。”
顧九溟歎道:“這是敵人識破了我們的信号。”
“快把那個打開。”他虛虛一指,士兵早已跑去撿來那東西,是個木條編的小簡筒,裡面有張字條,上面的字迹故意寫得歪歪扭扭,十分醜陋。
‘狂妄小兒,今日隻是個教訓,不該你管的,勸你少管,否則沒有下次。’
看來自己查的方向是對的,顧九溟強撐起身子手握成拳,忽感胸中氣血翻湧,他張口吐出一團鮮血,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
江希月的心尖忽然升起一陣劇烈的刺痛,竹影才掀開車簾就瞧見她臉色煞白的樣子,忙沖過來将她扶起。
“公子說了,不舒服可以多住幾日,你别太勉強自己。”
“我無事,”她虛弱道,“隻是心疾而已,我的心疾還沒好。”
竹影半信半疑,扶着她坐正,“你的藥帶了嗎?”
“帶了,我現在就吃,”江希月抖着手從懷裡掏出一個白色藥瓶,倒出一顆藥丸放進嘴裡。
此時此刻她特别後悔前世沒跟着阿爹好好學些醫術,光顧着玩隻學了些皮毛,以至于這心疾到現在還無法徹底痊愈,發作時整個人毫無力氣,連聲音都提不起來。
馬車動了,搖搖晃晃中,她稍緩過神來,她問竹影:“都談好了?”
“嗯,這車夫會先送我們回将軍府再自己回來,我給了他雙倍的價格。”
昨夜倉促中顧九溟用了大理寺的馬車,今晨他走時吩咐車夫先還回去,再去督查司換上他自己那輛寬敞的馬車過來供她使用。
可她吃完早食就吵着要走,竹影沒辦法,隻得到處去找馬車,這不年不節的,大昭寺附近沒有專做生意的轎夫,她倆下了山頭,直等到日落西斜才找到這個進城辦事的車夫。
“你說說你,身子也沒養好,昨夜小命都快沒了,也不好好修養,幹嘛急着趕回去,家裡又沒人等你。”竹影還在數落,她實在想不通那個冷冰冰的将軍府有什麼好呆的。
“怎麼沒人,喜寶不是人啊。”
江希月坐直了身子,“要是我遲遲不歸,那家夥不知又怎麼擔心我呢,說不定天天在屋裡哭個不停。”
嘴上雖這麼說,心裡急的卻是案情,郡主府地牢的事還沒告訴顧九溟,他今日定是進宮面聖去了,若皇上追責起來,他沒有線索該如何應對。
“喜寶就是被你養得膽子太小了,若是同我一起長大,定要改改她那一身嬌氣。”
江希月好笑道:“那你得問問她願不願意,”第一次聽竹影說起從前,她忽然好奇道:“你是怎麼跟着公子的?”
竹影一噎,沉默了半晌才道:“是公子救了我。”
“我小時候被親媽給賣了,在人販子手裡轉了好幾撥,大戶人家的夫人說我眼神兇狠,不要我做丫鬟,後來我被帶到了一個地方,那裡專門訓練小孩子做些偷雞摸狗的營生,就在黔中一帶日日做惡。”
“那一日我不肯偷東西被當街打得鼻青臉腫,恰好公子的車馬經過,他救了我,還有那些孩子。他把訓練我們的人都抓了,隻可惜,叫那些人販子給跑了。”
竹影淬了一口,臉上憤恨難耐,江希月暗暗吃驚,沒想到她亦是身世可憐之人,怪不得她一直對喜寶那麼照顧,隻因喜寶也是被生母賣進的将軍府。
竹影繼續道:“公子不論去哪兒都一路帶着我們,他讓我們我們有吃有喝,還學會了武功,所以我們早就發誓要一直跟着他守護他。”
“所以說.......”她忽然轉頭過來用一種奇異的眼光盯着江希月,“公子把你當成重要的人,我也一定要好好護着你。”
江希月被她這麼一說,心中激蕩不已,同時又覺得羞愧萬分,自己何德何能,竟得到了這麼多。
他幫一個人從來不需要理由,喜歡一個人也是,或者這也是她逐漸被他吸引的原因。
一時間兩人誰也沒再說話,竹影将車簾掀起,借着昏暗的天光,隐約看見了京都的城門,江希月眉尖一緊,又想起一件事來。
“上午你說郡主被請到皇宮裡協助調查,那她府裡那些下人呢?”
“公子把那些人全部押回去審問了,你都不知道,那裡頭有幾個人想暗算你,要不是公子出現得及時,你早就中了他們的圈套了......你幹什麼?”
竹影疑惑低頭,江希月牢牢抓緊她袖子,急急地問:“他們都被關在哪裡?”
“大理寺的地牢啊,對了,聽說你也去過。”
江希月什麼也聽不見了,她一把掀開轎簾,大聲對着車夫喊:“不去将軍府了,我要去大理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