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幾何時,顧鴻筝打趣索娜完全可以姓顧,做顧家的三女兒。索娜當時就想說出來的,她在學生時期就已經琢磨好了,結合了兩位幹姐姐名字的特點,翻查字典之後才确定的,現在正好可以用。由她負責輔導作業的小朋友叫她顧老師,由她負責教琴的學生叫她海棣,正好也有英文名字的諧音。有些聰明的家長得出了這位老師的“真實姓名”——顧海棣。
索娜在這間培訓機構的每月所得并不多,底薪一千,負責的一二年級小朋友按人數計算,每人每天兩塊錢,薪酬的大部分靠着教琴的提成,但在此學琴的學生并不多,來的人都是圖便宜,或者是憑愛好,并不真的要靠鋼琴考證或求學。索娜教了幾天覺得沒意思,雖然她沒有離職的打算,但上起班來真是一點意思都沒有。
她真的是體會到了上班的心情就像上墳一樣。
還有那些六七歲的小朋友,需要極大的耐心,索娜覺得自己的脾氣已經很好了,但依然控制不住随時爆發的小宇宙。每當看到眼淚汪汪的小朋友,她都會在心裡告訴自己:“就這一次,下次絕不發脾氣。求老天保佑不要生事端。”但下一次,依然如故。
這天,一位老師因為體罰學生而被家長斥責,一向隐忍的她正要據理力争的時候竟然暈倒了。在場的老師和零星的幾個學生慌了神,那位家長也驚得呆若木雞,大家七手八腳的把那位老師送到醫院,待了一晚上,那位老師清醒了,卻是懵懵懂懂,醫生隻說是大腦的短暫失憶,卻也無計可施。
家長有些怕,對培訓機構的老闆說其實不是什麼大事,就是老師拿了一把小塑料尺敲了孩子的手闆兒,又說了孩子一些學習上的缺點,自己不愛聽别人說自己孩子的壞話,所以才會去鬧一鬧老師。
監控裡顯示,老師的确是用塑料尺敲了孩子三下手心。老闆說看事情不能隻看一面,要結合前因後果綜合去辯證。家長直說不必了,帶着孩子就跑了,再也沒來上課,也沒說退費的事。而那位老師也就此被培訓機構辭退了,說她違反了機構的規定。
這件事不許再提,但老師們之間還是會自己開小會。大家都說那位老師的性格很是溫柔,在這家教育機構工作五六年了,以前有家長投訴過她,說她說話溫柔、行事溫柔,不喜歡這樣的老師。現在她“不溫柔”了,大家還是不喜歡。
索娜去的時間不長,與那位老師沒有太多的交集,大部分都是聽來的事。說是那位老師好像是真的失憶了,她的父母發現她的思維具有跳躍性,說的都是陳年往事,大部分與這間培訓機構有關,隻好央求老闆和相熟的同事幫忙,又将家裡重新布置一番,力求與回憶的場景相似,配合她演戲,或許可以喚起記憶。
同事們一開始抱有同情心,下班後去了兩天,周末裡還在那位老師家裡呆了一整天,但很快都放棄了。大家都覺得這樣不行,憑着她們的力量根本做不了這麼多事,而且大家也要工作。老師們不僅要負責教學,還得出去找生源。許多老師一個月裡招不到幾個學生,還得往裡搭錢。老闆娘摳得要命,好生源留給自己,為的就是不讓老師們拿過多的提成。
索娜隻拿一千塊的底薪,暫時還沒給她繳納社保。卻有無數的工作在等着她完成。這裡的老師每個人除了日常輔導學生功課,都要有所專長,可以教授興趣班。扣錢的名目就更多了。上班時間不能看手機,但必須及時回複家長的信息,五分鐘内不回電話要扣錢,十分鐘内不回信息要扣錢。名義上是雙休,但周末兩天不準關機,随叫随到。而且興趣班本就是安排在周末的,這不是很矛盾的規定嗎?手機必須充滿電,沒電不準在機構充電,一經發現必然要扣錢。
索娜在考慮自己是不是需要再打一份工,但她還是堅持着。一位學琴的女孩子大約十二三歲,她用一根手指點着黑白琴鍵,說自己的哥哥是個不入流的專科畢業生,畢業即失業在他身上展現的淋漓盡緻。報名學車吃不了苦,原先還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現在索性連去都不去了。她說她可不要像哥哥那樣,所以學起琴來很是賣力。但索娜很想告訴她,天賦也很重要。
那位失憶老師的學生,小學六年級,也就是被體罰的男孩子,竟悄悄打聽了老師的住址來看她,見了面先是道歉,又說了好多掏心窩子的話,老師的父母都感動得哭了。他說他也要幫忙,還要退學在家的姐姐也來。姐姐原本在一所私立學校讀高中,因為不喜歡同住一個宿舍的同學而常常與人發生争吵。老師究其原因,得知是因為大家選舍長時,沒有一個選她的,所以才屢屢找茬。她被老師批評了幾句便賭氣休學,整日東遊西逛。她為了不與社會脫節,也為了給弟弟報仇,答應來幫忙。有這兩人還不夠,那位老師的幺蛾子越來越多,幾個人根本應付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