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想與孔逅早戀的故事在大學開學的那一天戛然而止,此後數十年未有交集,再見面已是物是人非。或許是心有悸動的緣故,兩人的情愫尚沒有完全消失殆盡,同為單親家庭的兩人又有了新的話題,借着那段未完的青春愛戀,兩個人都起了再續前緣的念頭,真真假假地談起了戀愛。誰也沒有明說在一起,就這麼淡淡地交往着。
方想大約離婚七年了,兒子由男方撫養,每周看一次,寒暑假帶在身邊。兒子十歲,與孔逅的女兒見過面,暑假裡一起玩兒。蘇柰與方想呆在一起的時候,很是安靜,完全不露活潑的一面,成熟的可怕。
在方想面前,蘇柰很拘謹,像個後天養成的啞巴,能不說話就不說話,迫不得已要說話的時候,很講究禮儀。見面說“阿姨你好”,走時說“阿姨再見”,中途說“謝謝阿姨”或是“對不起,阿姨,給你添麻煩了”。讓人哭笑不得。
與顧老師“重逢”不到兩個星期,蘇柰又成了淘氣的精靈。兩個人在商場的遊樂區玩翻了天。顧清英早就想玩兒海洋球裡的大型滑梯了,但必須一個大人陪同一個小孩兒。蘇柰說她也早就想玩兒了,隻是爸爸沒時間,也不方便。
孔逅征詢方想的意見,問她可不可以帶蘇柰進去玩兒。方想闆起面孔,低頭看着蘇柰,伸了一根手指虛點着:“蘇柰,阿姨不建議玩兒這個遊戲,裡面太髒了。這樣的環境,不衛生、不幹淨,容易生病。而且女孩子不能在大庭廣衆之下蹦蹦跳跳,不好看。聽到了嗎?”
顧清英不需要聽孔逅的建議,她看見了這遊樂區,眼睛都直了。她蹲下來,一隻手握着蘇柰的胳膊,另一隻手也伸了一根手指虛點着,笑着問蘇柰:“想不想玩兒這個?”“想!”蘇柰舉雙手贊成。
孔逅站在圍欄外邊看着一大一小的追逐打鬧。女兒笑得臉都變形了,前仰後合的,這麼長時間了,他是第一次看見女兒發自内心的開心。
“回去之後啊,趕緊給她洗個澡。這身衣服泡在水裡,再加上點消毒水,洗幹淨之後照樣可以穿。”顧清英從包裡取出消毒紙巾,蹲着身子給蘇柰擦頭上的汗、手上的灰,再整理了淩亂的頭發,“我還是重新給你紮一下吧。”
蘇柰的頭發軟軟的,像一條魚在顧清英的手裡遊來遊去。
“有時間可以去我家坐坐。”
當孔逅用這樣的話作為分别語時,顧清英覺得有必要将實情說與自己的家人聽了。那天晚上,家裡的客廳整整齊齊地坐滿了人。一個月有兩天休息日的爸爸、媽媽、逢周一休息的妹妹、下了班趕來的幹妹妹,還有如同家人一般的盧聲、鄰裡關系良好的佟沁媽媽。
顧清英笑得勉強:“有必要這麼齊整嗎?”她話裡的意思很明白,怎麼還叫了索娜、盧聲,還有佟沁媽媽呢?
看來這件事是重要的,連爸爸也将休息日調到了這天。今天本來是輕松的日子,顧鴻筝的科二考試順利過關,但被顧清英的感情事給沖淡了喜悅。六個人圍成了半圓,顧清英與他們面對面,單獨坐在一邊,這讓她感到一絲窘迫。
佟沁媽媽在來之前,也覺得有些尴尬:“我去幹什麼呀?家事,哪能輪到外人指手畫腳。”
顧媽媽說:“多少年的鄰居了,彼此又不是不知道。俗話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你幫我們看看這種情況。有時候啊,自家人說話不見得好使,外面人的三言兩語更能說動人的心。咱都是信得過的人,表面的事,沒有什麼遮遮掩掩的。再說了,又不是見不得人。”
佟沁媽媽一見索娜,兩個人親如母女,拉着手并排坐在側沙發上。
如何開口,誰先開口。坐下之前,每個人都有話要說,等到當事人一出現,大家又都沒了話。顧清英又窘又有些想笑,真的有必要這樣大張旗鼓嗎?
幸好有索娜這個開朗的人,她舉手相問,替擔心的長輩和好奇的平輩問出想知道的問題。
佟沁媽媽不禁皺眉:“他還有個孩子?離異還是喪偶?”
“兩種情況都有。”
佟沁媽媽很吃驚,看了看顧家爸媽:“離異又喪偶?”盧聲和索娜的嘴巴成了O型,顧鴻筝面無表情地看着姐姐。
“其實都是一個人,先離異再喪偶,還是那一個女人。”
索娜搶白道:“這麼慘?”
“他是說過,但我沒認真聽,當時沒往心裡去。女的生了孩子後,非要離婚,沒多久就自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