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雲的字奔放而潦草,寫到盡興處,他幹脆丢下了手中的蘸水筆,從抽屜裡随手摸出一支炭筆繼續計算起來。
炭塊與紙張接觸間沙沙作響,寫錯了他也不擦,直接一條粗黑的斜杠劃了過去,大開大合之間端的是一個酣暢淋漓。
草稿紙消耗得飛快,江雲還沒寫幾行就用完了,他正想轉身去拿,一沓稿紙就已經貼心地遞到了他的手邊,他也不客氣,一把扯了過去,立刻又投入到了新模型的構建之中去。
沙漏已轉動了四圈,用過的草稿紙也堆起了一疊,随着最後一個數字在紙上寫下,江雲終于結束了漫長的計算與思考,他将筆随手丢在了地上,長出一口氣,一頭将自己栽倒在了柔軟的椅背之上。
另一邊,阿倍良久慢慢地翻閱着那疊淩亂的草稿,這對他來說算得上是個大工程。
江雲的思路就如同他的筆迹一樣跳脫,更何況,在這種人筆合一的狀态下,他的字較以往更為自由,再加上本就高深晦澀的内容,就算已經看習慣了他的字,想理解這厚厚的一沓草稿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輕輕一笑,江雲一向以自己的璃月血統為傲,尤其愛彰顯自己在學術上是個極端嚴謹苛刻之人,平時嘴上也挂着契約不松口,但喝酒的時候,就愛把蒙德血統拿出來顯擺,可要他說,就沖這一行行橫不是橫豎不是豎的字,就能琢磨出一點他家鄉所謂“自由”的味道出來。
阿倍良久用手按着字,一行行地看了下去,起初還是一頭霧水,可随着稿件内容的逐漸深入,他的臉色不複之前的輕松,變得越發凝重疑惑。
地脈......風水......一套套法陣映入眼簾,他就算對于煉金術隻是略知一二,可也知道這絕不是可以小觑的字眼。
直到看到一張簡筆勾勒的循環示意圖,阿倍良久的腦中轟然一聲巨響,他猛地擡起了頭,一向嚴肅自持的形象全然抛到了腦後,難以置信地大叫起來:“你想調用水土的力量!”
江雲這下有了精神,他一下從椅子裡彈了起來,雙手一拍,诶嘿一聲,雙眸靈動而跳躍,神采飛揚,得意地大笑道:“怎麼樣?動用三界的力量,使萬源彙之于一處,利用地脈流轉之間所迸發的能量作為禦輿能量來源,你說這設計妙不妙?”
阿倍良久此時隻覺得口幹舌燥,他一口飲盡手側的一杯濃茶,深深地看了江雲一眼,蔚然贊歎道:“你可真是一個瘋子!”
江雲眨了眨眼睛,狡黠地沖他瞥了一眼,舉起了手裡的茶杯:“你能跟上我的思路,也不正常,咱們倆彼此彼此,都别客氣。”
這個原理說起來其實也并不複雜,但為什麼一直以來都沒有人敢朝這個方向想過去,歸根結底在于一點,就算是再狂妄的煉金術師,也不敢宣稱自己能夠掌握地脈的力量。
能源過載的主要原因在于光界力轉化過程中所爆發的能量太過于充足,以至于哪怕将裝置的承載能力開到最大,運輸線路也會因負荷能力不足而過載爆炸。
但如果不直接使用轉化的光界力作用于大日禦輿呢?從煉金學的視角來看,地脈本身就是最完美的能量回路,世間所有的元素都在這條回路之中流轉運行。
如果利用光界力在地脈流轉之間的漲幅來調節能量的輸入與輸出,憑借風與水的變換來控制能量的交流,那曾經糾結他們許久的能量控制問題就将迎刃而解。
但從實際上看過來,江雲的野心已不再僅僅局限于點亮一座燈塔,作為一個凡人,他竟妄想着憑借煉金的技術來控制淵底的地脈,對整個深淵的環境進行徹頭徹尾的重塑!
江雲起身,從一旁的書架上抽出一張羊皮紙,那是阿倍良久這段時間以來繪制的淵底輿圖,上面細緻的繪制着每一處的地形地勢與風水走向。
他修長的雙手輕輕拂過柔軟的紙張,眼中閃爍着幽深而明亮的光,如同一片寂靜的深海,他如戀人低語一般輕聲呢喃道:“良久,你曾告訴過我,淵底的風水是紊亂的,眼下這就是最好的機會。我計算過了,我們隻要在邊緣的三處島嶼之上分别搭建三座能量塔,就可以将所有的風水導向這淵底的中心。”
他的手指重重地點在了那個輿圖最中央的小點之上,說出了那個早已于口中萦繞千遍的名字。
“——大日禦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