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終機的損毀數目列出來了嗎?”江雲放下了手中的一份傷亡報告,擡頭看向正在彙報的天工司職員。
職員搖了搖頭:“目前還在清點中,但很困難。火勢實在太大,除了那些經過處理的回路因為高溫耐熱殘存,其他結構都已經徹底被大火摧毀了,再加上當初登記清點的冊子也已經被燒毀,所以……”
“所以什麼?”江雲緊緊地盯着他。
“所以,我們并不清楚庫房中原本存放了多少台歸終機,也無法确認那些失蹤的到底是被大火摧毀了還是失竊了。”
江雲皺着眉,将那一份清單重新翻看了一遍:“目前還有多少歸終機可以投入戰場?”
“幾乎沒有。”
他陡然擡起頭,難以置信地問道:“别的隊伍裡面沒有剩餘的嗎!”
職員慘然一笑:“都沒有了,最近雙方停戰,平時也隻有小規模碰撞,歸終機派不上用場。趁這個空暇,各部隊就都把機器送過來檢修,一般來說,就算對方要偷襲也會去偷襲糧倉這種要地,而不是我們天工司,畢竟機器搬又搬不走,就算搶了也沒人會用,誰能想到問題居然出在這裡。”
江雲沉着臉,手中的報告被緊緊攥着,慢慢地皺成了一團。看着那通紅的幾個數字,他越想越生氣,霍然站了起來,一把把報告拍在了桌上。
“機關重地,沒有人巡邏、沒有人預警?你們的防守就是每天吃吃喝喝嗎!”
“這也沒什麼,”流雲借風輕輕拍了拍江雲的肩膀,“先前我們沒歸終機的時候,也沒見他們讨到什麼便宜,如今隻不過各憑本事罷了,此次棋差一着,可不代表我們下次還會輸。”
江雲冷笑一聲,手緊緊地捏住了那杆筆,筆竿嘎吱嘎吱發出不堪重負的響聲。
他冷冷地看着眼前那張被從大火中搶出的圖紙,邊緣還有灼燒的痕迹,那是一名天工司的匠人險些拼盡生命,從即将崩塌的庫房中搶救出來的歸終機改良圖紙。
最終,從牙縫裡狠狠地擠出一句話:“他們這就覺得自己赢了?”
他扭頭看向流雲借風:“真君,你知道一種技術,叫做流水線嗎?”
-
“被玩意能行嗎?”流雲借風打量着這一排排咣當作響的機器。
齒輪滾動,各式裝置正在有條不紊地運轉着。材料被緩緩運送進龐大的機器中,經過各種刀具切割削砍打磨,不規則的材料被雕刻出零件的形狀,然後被傳送到了下一個流程之中。
說實話,機器的運轉速度并不是很快,一個零件的制作的時間已經夠熟練的匠人制作兩三個了。
“會不會速度慢了點,要不要加快點傳送速度?”
江雲搖了搖頭:“現在的速度已經是計算後确認的最合适速度了,再快點機器的損耗就要大幅度增加。再說了,人要吃飯,要休息,機器又不用,如果要培養一個熟練的工匠,哪怕單就做這一個零件,沒個一個月再加上材料的損耗哪裡下得來。但這種機器,随便找個千岩軍過來看個一小時就能直接上手了。”
流雲借風看着最後組裝出來的歸終機,喜道:“那不是他們大費周折了這一趟,還不如這機器轉他個一天,這麼好的東西你怎麼不早點拿出來?”
“哪有那麼簡單,”江雲冷笑一聲,“不說為了讓歸終機适應生産,我們對其結構做了多少簡化,就說那個符文回路,您給我來個批量生産試試?我就算是手寫出了火星也寫不出來那麼多啊,那幾塊小小的闆子那才是整台歸終機的關鍵。”
“現在能快速投産,就是因為我們在廢墟裡發現了不少殘餘的符文闆,幸好我當初沒有圖省事,省去耐熱那一道工序。但就算這樣,經過高溫灼燒,這些符文回路的各個節點是否穩定也是個未知數。所以您最好别報太大的期待,至少穩定性同原版比肯定差了不少。”
“那有什麼,”流雲借風無所謂的揮揮手,“有總比沒有強,發射就算成功。隻要這些歸終機沒有在發射的時候當場炸成煙花,炮彈沒有往回飛,管他飛到哪去呢?要是能一炮砸到螭龍臉上,那更是喜上加喜,雙喜臨門。”
看着這些轟隆隆的機器,流雲借風突然想起了什麼:“說起來徐機最近怎麼樣了,之前火災的時候聽說他暈過去了?”
江雲微微一挑眉,指向一個角落:“您朝那邊看。”
隻見一個瘦削的身影在衆多機床之間騰挪跳躍,如飛燕掠水,似靈猴攀樹,一舉一動之間,竟有了一種踩梅花樁般的韻律自然。
看着那靈活的身影,江雲暗暗為老爺子的腰捏了一把汗。
徐老頭說他自己曾學過一點武功,好像叫什麼……古華派?當初還以為這老頭是在吹牛,沒想到還真是一個練家子,一把年紀了,卻比教令院那些成天窩在實驗室的學生們身體還健康。
扭頭一看,就連流雲借風都不免有些詫異:“沒想到他狀态還挺好,我還以為他會被那場大火打擊得一蹶不振呢,正好歌塵浪市那邊新煉制了一些平心靜氣的藥丸,想着要不要給他送幾顆,現在看來本仙是白擔心了。”
“等等,他不要我要啊!”江雲趕忙說道,流雲借風挑了挑眉:“怎麼,你一個小年輕還不如徐機這個老頭了?”
“我哪能和他比,”江雲流露出些不堪重負的疲憊,敲了敲冷冰冰的車床:“您知道嗎,徐老爺子剛剛找到了事業生涯中新的真谛,用他自己的話說,他正在研究有靈魂的機關術,為什麼呢——”
“讓機關用機關術來制造機關,這才是機關術的真谛啊!”徐機狂熱地握緊手中的起子,大聲呐喊道。他不知什麼時候竄到了他倆附近,突然從前面的一台車床底下鑽了出來。
江雲聳了聳肩,無奈地攤了攤手:“對,就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