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神眷者不是說可以放他出來了麼?”拉姆達嘀咕着,聲音卻變得越來越低。
他悄悄看了黑發青年一眼,對方頓時敏銳地看了過來。在那雙煙灰色眼睛的注視下,哪怕拉姆達心知對方并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麼,心虛感依舊油然而生。
“可以放他出來不代表可以任由這家夥到處亂逛,你——”拉米娜還在教訓不着調的哥哥,卻聽見有人腔調有些怪異地問道。
“海上,救回來的人?”
“……?!”
兄妹倆步調一緻地猛得扭頭,見鬼似得瞪着神情冷淡的黑發青年。
罪魁禍首渾然未覺自己突然開口說話有多驚悚,他面無表情地盯着兩個容貌相像的異族戰士,重複道:“海上救回來的人。”
這次他說得流利了許多,又慢吞吞地加了一個單詞:“在哪。”
對面兩人依舊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這讓諾瓦開始懷疑自己是否判斷錯了那些單詞的含義——但是下一秒,紅發的女戰士忽然暴起,将他重重掼在了地上,一柄鋒利冰冷的彎刀橫在他的脖子上。
“你這家夥明明會說我們的話!”拉米娜咬牙切齒着将刀鋒遞進幾分:“為什麼裝成聽不懂?你想幹什麼?!”
拉姆達在後面焦急地勸阻:“等等,拉米娜你先冷靜,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你這樣會把他弄死的——”
“在哪,海上救回來的人。”
哪怕是狼狽地躺在地上,黑發青年的表情依舊沒有太多變化。他又重複了一次,拉姆達忽然明白了什麼,握緊妹妹的手臂,将她拽了起來。
“拉米娜,他不會說我們的語言。”
對方惱怒地低吼:“你開什麼玩笑,他——”
“他隻是在模仿。”拉姆達低聲道:“你聽,他的口音是不是很熟悉?”
黑發青年半撐起身體,捂着嘴低低咳嗽了一會兒。不怪納塔林戰士擔心他會輕易死掉,在微卷黑發的稱托下,年輕人膚色蒼白得堪稱病态,唇色也淡薄得令人擔心,眉間還有道常年皺眉形成的淺淡刻痕。
偏巧對方還有雙極為銳利分明的煙灰色眼睛,看人時眼神如一柄精巧的解剖刀,從中折射出一種毫不加掩飾的、公正冷漠的審視與研析,顯露出不符合世俗規則的怪異來,這使他明明容貌出色,卻令人感到格外不好親近。
說實話,有點吓人——更何況這家夥竟在不到五分鐘的混亂對話中,從陌生的語言中準确推測并提取出了自己所需的信息……
拉米娜突然有些理解神眷者對這個人的格外在意了。
……
最後納塔林人還是帶他去見了被關起來的水手。三人被關在同一處,沒有人遭受虐待,除了受到驚吓,他們看起來好極了。
“布洛迪教授!”
斯卡波船長仔細打量着年輕瘦削的黑發貴族,發覺對方沒有任何額外的損傷後,頓時松了口氣。
“那群該死的野蠻人,那些該死的龍!”他粗聲抱怨着,眼下一片青黑:“昨夜外面有隻龍在不停地撓門,我喊了半天,沒有人理我們——我差點以為會再也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
“沒有人來見你們?”諾瓦若有所思地盯着他,得到否定的答複後他緩緩眨了眨眼睛。
“我想這和我有些關系,”他難得降低了語速,有些含糊地斟酌道:“我需要一些證據。”
對方也許會因此遷怒與他同道的水手,而正常人該對此心懷愧疚,從而謹慎行事。
無論如何都無法熟練應對教授那詭異腦回路的斯卡波船長頓時提高了警惕:“……等等,您又要做什麼?”
這一次對方回答得很迅速:“證實一些猜測,但是目前不能告訴你。”
“……會很危險?”
“也許,因為在納塔林人眼中我們應該是一體的。”諾瓦平靜回答道:“不過我有計劃,會教你在最壞情況下如何威脅那群人,且有較大把握讓他們放你們離開,不必過于擔心。”
“我不是在說這個,教授,我在擔心您的安危。”斯卡波船長無奈地咧了咧嘴,都不知道該吐槽四個老弱病殘“威脅”一整個族群的強悍戰士和一隻兇神惡煞的風行者是否過于嚣張,還是疑惑“納塔林”又是什麼鬼。
“因為您救過我的命,所以我也不希望您把命丢在這裡。”他幹脆采用最簡單粗暴的句式。
“……這樣,我明白了。”黑發青年幹巴巴地張了張嘴,再次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