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稀保護動物和他一起形象全無地坐在甲闆上,濃郁冰冷的海腥味充斥了兩個人的鼻腔,浪聲悶悶的,就像來自另一個世界,教授着迷地盯着那些水波折射出的微弱光亮,還有從他們身邊飛掠過的、大概是魚群的奇怪陰影,下意識就開始在自己身上摸紙筆。
阿祖卡不得不出聲打斷他:“教授,您對術士的誕生都有哪些了解?”
對方迅速被他轉移了注意力:“越是虔誠的信徒越有可能成為術士,這是費恩斯主教的說法。”
隻有沒有貴族身份的暴發戶才上教會學校,吃大鍋飯,貴族家庭會特意請來主教及以上級别的高級教士親自為子嗣啟蒙,越得勢的貴族請來的教士級别越高——他們會承擔類似貴族子弟私人教師的角色,但是身份更加尊貴。
不過對于不太富裕的布洛迪家族來說,這位費恩斯主教隻是過來走個流程露個臉,剩下的課程還是由教區的低級教士負責。
費恩斯是一位初級使徒術士,術士的身份足以讓他得到當地教區的輝光教廷主教一職了。當年諾瓦聽他念叨了一堆關于吾神榮光的廢話,直到對方第三次長篇大論地強調、或者說炫耀自己是如何通過虔誠祈禱,終有一天得到光明與榮耀之神的眷顧時,确認自己再也無法獲取有效信息的諾瓦終于忍不住了。
“費恩斯主教,”年僅五歲的黑發孩子用那雙不該出現在孩童臉上的煙灰色眼睛冷淡而嚴厲地盯着眼前的教士:“我不明白,為什麼隻要足夠虔誠就能成為術士?是因為不斷刺激右半腦腦皮層的某個區域從而引起某種病變,還是說所謂‘術士’是一種唯心的導向?”
最後,這場莊嚴而偉大的探索以費恩斯主教的陰陽怪氣和布洛迪夫人陪着笑臉送走對方後的勃然大怒告終。
諾瓦覺得那位主教大概是不知道答案的,不過是靠假笑與白眼來掩蓋自己的愚蠢無知——但是他的母親顯然不這樣想。
“你為什麼——總是這麼奇怪?!”
“你在故意懲罰我麼?!”他這一世的母親歇斯底裡地抓着他的肩膀,尖尖的指甲幾乎掐進了肉裡:“你的腦子裡總有一些奇怪的、惡心的、令人厭惡的壞念頭——你不是那些肮髒的窮人小孩,天天說些不體面的瘋話,你是布洛迪家族的長子,今後的布洛迪子爵,你今天怎麼敢和費恩斯主教說這些的,光明神呐,你那野心勃勃的叔叔知道了會怎麼做——”
她脫力般地癱倒在華美卻陳舊的軟椅裡,趴在扶手上哀哀地哭了起來。
“對不起,媽媽。”然後她聽見她那古怪的獨子在她身邊輕聲說:“但是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生氣,我也不覺得叔叔知道後會做些什麼。”
布洛迪夫人慢慢擡起頭來,盛滿淚水的視線撞上了一雙平靜無波、如同荒月般淡漠的煙灰色眼瞳,她甚至打了個寒戰,竟從那孩子身上感受到了某種恐懼。
然後她聽到對方用一種絕不會從孩童口中吐露的語氣冷漠而疲憊地說:“叔叔他會樂于見到布洛迪家族的繼承人和教會關系不佳的。礙于王庭議會對于繼承人的決定,他暫時不會對我們做什麼,但反之任何舉措都有可能刺激他铤而走險——不過你需要的話,我可以現在去和那位學術不精的主教道個歉。”
不太愉悅的回憶讓諾瓦皺了皺眉,逼迫自己将注意力專注于現在的話題上。大緻和人複述了一下費恩斯主教的理論,教授最終總結道:“教廷和學會把持了相關信息,能夠流傳出來的文獻少得可憐,所以具體情況我不是特别了解。”
對方安靜而專注地聽着,沒有打斷他,這讓諾瓦對他增加了一點好感。
“一部分是正确的,但是我還是先大概系統地介紹一下吧。”阿祖卡沉思了一會兒,輕輕碰了碰自己胸口的位置:“這是我們的‘本源’,也可以叫做靈魂——當我們與世間各類‘理念’中的一種初次産生‘共鳴’時,理念與本源共振後會在本源上留下印記,并形成固定回路,從而可通過共鳴在本源裡儲存并調用對應理念的力量。”
他将那些晦澀的詞句娓娓道來,如同一個最負責不過的教師,絲毫未覺自己講述的東西是被教廷與學會嚴密把守的知識,絕不會透露給普通人的那種。
“那位主教隻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要想成為一名術士,最簡單的方法确實是選擇并信仰一位神明。這樣信徒無需和難以捕捉的理念共鳴,而是直接和神明共鳴。共鳴成功後本源上會留下神明的氣息,同時也會更加容易地獲取該位神明代表的理念。”
諾瓦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明白了,神明是二道販子。
神眷者意味不明地輕輕笑了一下:“不過與此同時,因為并不是直接與理念共鳴,信徒若想釋放力量,隻能通過各類媒介創造新的回路,比如吟唱、咒文、魔具等等,從而引導理念離開本源,來到外界——而這也是當今最正統的法術基礎形态。我之前所說的、直接和理念共鳴的方式被現在的人視為異想天開的瘋子和異端。”
“這麼說來,無信者同樣可以成為術士——但是各大教廷不允許無信者的存在。”教授迅速發現了重點:“為什麼?信徒的缺失會對神明産生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