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湧動,憤怒的響應聲此起彼伏,直至形成一片震耳欲聾的咆哮與呐喊。
很快有人從家中取來魚叉、扳手、撬棍之類的硬物,加入憤怒的人群中,如閃着寒光的水滴彙入河流——而這條河正朝着港口治安總署的方向狂暴奔騰。
“為班尼一家的死要個說法!”
“不要見鬼的空氣髒污稅!”
“——取消那群狗.娘養的賦稅權!”
“教授。”阿祖卡微沉下臉,按住了黑發青年的肩:“這樣出去太危險了。”
一個穿着打扮與魚尾街人截然不同的陌生人,對上因悲憤而喪失理智的人群,極有可能發生些不可預料的事。
斯卡波船長也回過神來:“教授先生,您呆在這裡就好,千萬别出去!”
黑發青年避開神眷者的手,側身靠在拐角,冷靜而銳利地盯着從門口一道道閃過的人影。
“因為曙光慶典的緣故,港口海軍和治安總署最近神經緊繃,”他冷淡地回答:“失去理智的暴動平民對上嚴陣以待、擁有魔光炮和槍.支的正規軍會發生什麼?”
驅逐、鎮壓,污名化,然後是單方面的屠殺、大批量的傷亡。
血腥無比的慘劇。
諾瓦·布洛迪是個冷漠的人,不在乎很多東西。但是如果隻要出示身份也許就可以平息這場紛争,救下一些人命,哪怕隻是出于傲慢與虛榮心,為什麼不去做呢?
見鬼的貴族,他毫不留情地嘲笑着自己,一邊說不需要,一邊又依靠這層皮作威作福。
——這一切本不該出現。
他随手拿起船長家裡的破衣服,準備往身上披:“而且我本身就要去趟治安總署,我需要他們幫忙聯絡白塔大學——别沖我皺眉,我不是魯莽的蠢貨。”
“……”
神眷者盯着黑發青年的側臉看了一會兒,忽然無奈地歎了口氣。
“請過來一下——沒有阻攔您的意思,但是我們需要做一點準備。”他将聲音放得溫和了一些。
諾瓦不明所以地走近對方,卻見人在他面前揮了一下手,輕聲念了幾句,随後有一陣溫柔的風拂過臉頰。
沒有閃着光芒的法陣和咒文,沒有任何遊戲或影視中的施法特效——結果斯卡波船長忽然迷茫地朝着他們的方向張望。
“等等,教授呢?”他緊張兮兮地問,那語氣就像發現貓突然自己偷溜出去:“我的海神呐,他該不會已經出去了吧?!”
眼見斯卡波船長馬上就要破門而出了,神眷者拉住不明所以的諾瓦,舉起他的右手晃了晃——蠢透了,教授立馬開始瞪他——微笑道:“别擔心,教授還在這裡。”
“什——家裡怎麼突然多了個人?!”
“一點混淆認知的小把戲。”望着黑發青年爆發出精光的、幾乎寫滿了“我很感興趣”的眼睛,阿祖卡優雅地微微颔首,那模樣就像個成功施展戲法的魔術師。
前世,薩曼家族和港口海軍聯合前往阿薩奇谷屠殺納塔林人,港口軍備松懈,阿祖卡沒有聽說過灰橋港曾發生大規模鎮壓暴動的事——也許是治安總署的注意力在其他地方,沒有提出堪稱“最後一根稻草”的“空氣髒污稅”,也許是魚尾街人的反抗逼得他們選擇了妥協。
故事線出現了微妙的變動,幕後之人也許會因此露出端倪。不管出于哪一方面的考慮,他都該跟去看看。
……
灰橋港治安總署署長尼特·薩曼最近心情相當愉悅。曙光慶典舉辦得很成功,那位來自輝光教廷的大人物似乎很滿意,連帶着薩曼家族的家主,巴特菲爾德·薩曼将軍都心情好了不少。他趁機向人訴苦為了舉辦曙光慶典日夜巡邏花費了不少錢财和人力,結果對方大方地交給他蓋了印章的文書,讓他負責追繳稅款。
隻要事情辦得漂亮,還愁沒有油水麼?
流淌着尊貴銀色血液的貴族是有免稅特權的,自帶封地的貴族甚至還擁有一部分轄内賦稅權,隻要王權議會審議通過,就可以調整封地的稅收政策。
舉辦慶典費錢?那就多提稅目,增加稅率,花樣多得是。那些賤骨頭不榨一榨,還真不知道能榨出來多少油水。